青棠欢

　　作品全目录：《作品目录汇总（随时更新）》

　　本文开篇：（1） 

　　上一章：（18）

　　

　　王杰希开始频繁地想念喻文州。他会在春风渐暖的午后给喻文州打电话，说想去G市看花。喻文州也不知怎么就想起很久之前王杰希的一条朋友圈，就笑着问他，你分得清桃花和杏花了吗？王杰希说，当然。特别自豪的样子。喻文州就捂着嘴闷笑，大概笑声还是传到了王杰希的耳朵里，于是王杰希在那边对他说，我很想你。

　　喻文州顿住了，依然捂着嘴。有一点心酸，又有一点欣慰。王杰希的这些想念来之不易，是喻文州苦苦求索多年的。在那些追寻的日子里，喻文州也多设想过“倘若在一起”之后的事。那些很具体但很虚无缥缈的画面，构成了喻文州心里一个很具体但是虚无缥缈的王杰希。那个王杰希特别好，因为他是喻文州最希望的那样。

　　而现在这个王杰希呢？

　　喻文州说不上来。不是不好，只是一切都不是喻文州想的那样。但喻文州自己也已经迷失，他曾经设想过的画面早已模糊了，而如今这些却又是那么踏实的存在着，一点一点，洗掉那些不切实际的虚妄。

　　王杰希的想念像是一个旧友，常常在喻文州不经意的时刻到来。却也不多做打扰，似乎只是来饮一杯茶，与他叙些闲话，然后便起身离去。不说再见，亦不约归期。但是两个人都知道，这样的想念还会有的，很寻常。

　　喻文州渐渐习惯了王杰希的这种想念，即使这种想念不够浓烈，不够热情，甚至不像寻常的一种思念。

　　思念应该是什么样？大概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譬如以前喻文州的茶饭不思面黄肌瘦；抑或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譬如曾经的交往中喻文州常常会挂了电话就开始停不住想王杰希，时时有再打过去的冲动；更也许是“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从此看见何情何景何人何物，都会想到你。

　　而王杰希果然不比寻常人。他的思念落在喻文州这里，轻如飞花，细如丝雨。却也就是这样，在喻文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时光流转中，他习惯了这样的一个王杰希。

　　喻文州最为人称道的一点就是善于人际。而人际交往中最舒服的莫过于和这个人在一起很轻松很愉快。过疏则流于陌路，过密则易于生隙。把握好这个度确实很难，但倘若只是寻常朋友间的沟通，喻文州颇善此道。他性格温润随和，往往不会给人带来压力。

　　但是这些在王杰希面前通通失效了。喻文州的所有技巧所有谋略，都无法自如地在王杰希面前施展。大约是因为太过喜欢，他在王杰希面前便总是一副任性又幼稚的小孩模样，一面担心着怯懦着，一面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而王杰希却在一场喜欢中把握好了这个度。他给了喻文州最强有力的保证，却没有附加任何压力。好像他真的就做到了，我喜欢你，与你无关。

　　喻文州忍不住反思自己过往种种，每每想及就觉得汗颜。

　　他开始面对王杰希而愧疚，并且依然发觉自己心目中那个王杰希的影子，不断被现实改写。

　　所以他迟迟不下决定。

　　又轮到了蓝雨主场迎战微草。而这一场比赛过后，王杰希多在G市停留了一天。

　　他打电话给喻文州，问方不方便陪他出去逛逛。喻文州说，要是不方便怎么办？

　　王杰希特别自然地答，那就自己逛啊。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我可以买了给你送过去。

　　喻文州简直想笑。在我地盘上你还想做我的代购生意吗？

　　王杰希优哉游哉地答，你敢说你没订过外卖？

　　喻文州语塞，然后说，你要去哪儿逛？

　　王杰希真是个挺随性的人。这点以前的喻文州没想到过。他们两个人相处时，王杰希表现出来的总是一副认真负责颇有规划的模样，连两个人的旅行他都是尽力严格按照时间表执行的。

　　但这次在G市，王杰希把他忽悠了出来，却真的只是“逛”。车都不打路线都不找，就是随便找条街就开始走路散步的那种“逛”。

　　喻文州来之前抓紧时间背了的景点介绍通通没派上用场。他有些不甘心，吐槽王杰希：“你这一点也没有旅游观光的自觉！”

　　王杰希看都不看他一眼，翻旧账：“你之前在B市不也是吗？让我开着车拉着你在B市闲晃一整天，看到什么你觉得好玩的就跳下车，也不管我有没有地方停车。”

　　喻文州瞪眼。听上去是他输了。至少王杰希没有坑他到处找停车位。啊不过最主要因为喻文州根本没驾照也没买车……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好奇，问王杰希：“你怎么这么早就拿到驾照了？”他记得好像第四赛季去找王杰希时他就已经是有车一族了。等等好像第四赛季王杰希也是有房一族了……

　　喻文州忽然觉得王杰希是个标准的“别人家小孩”。怪不得他来家里两次就引得自己妈妈动不动就提起他说“你看看人家王杰希……”

　　王杰希当然不知道他这边正吐着槽呢，听见他问了，就很随意地答：“第三赛季夏休的时候考下来了，因为B市太大，没车不方便。不过现在感觉有车更不方便，停车位太难找。”

　　“你房子买得也很早啊……”喻文州感慨。

　　“第一年的工资刚好够首付，就买了。”王杰希又很随意地答，“反正那时候也想不到钱还能怎么花了。”

　　于是喻文州特别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新秀赛季的工资都花哪里了。嗯，三餐，零食，杂七杂八的小东西，给妈妈买的衣服鞋包，去B市找王杰希的机票酒店住宿……

　　忽然喻文州觉得自己真是败家子。

　　他正暗自懊悔于自己毫无规划的消费习惯时，王杰希忽然开口问他：“你愿意和我一起旅游吗？”

　　“啊？”喻文州被这话题转换得有点懵。

　　“今年夏休。想去X省吗？”王杰希倒是很自然地补充完整自己的问句。

　　“想！”喻文州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点小后悔。他好像说过要缓缓，他自己也确实还在犹犹豫豫迷迷糊糊。一起旅游意味着两个人在路上，共同度过彼此生命里的一段时光，看一样的风景，见一样的人，亲密无间。这样的距离是不是不适合现在的他们？

　　但是喻文州又想，王杰希同意了他要求的暂停，并保证了两个人足够的距离。这是对他极大的尊重。而喻文州要求的也仅仅是“暂停”，也许他恰好就需要一个这样的机会，来彻底地，足够近地，去认识这个王杰希。

　　王杰希对于他毫不犹豫的同意勾起了一个笑，挺认真地转过头来看他，说：“我之前还想过，若是被你拒绝了该怎么劝你。”

　　“怎么劝我？”喻文州有点惋惜。应该欲擒故纵一回。

　　而王杰希特别认真地说：“你应该给我一个机会，进入我的世界。”

　　喻文州想，真没必要拒绝一次。反正他一定能被王杰希说服，这一句话就够了。

　　后来那天到了头王杰希也没逛什么像样的景点，就是在G市的街巷里随意地走走停停。喻文州发现王杰希很喜欢摄影，端着手机左拍右拍。吃晚饭的时候喻文州腆着脸要看王杰希的相册，王杰希坦然地递了过来。于是喻文州看见了那天许多幕许多瞬间，有路灯下探出头的五瓣小花，有手牵着手迎着阳光慢慢走的一对老夫妻，还有他自己，不经意间回头正好看进王杰希的镜头里。

　　喻文州本能想把这照片给删了，还没动手就被王杰希给拿走了。喻文州有点脸皮发烫。他记得那照片里自己的眼神很软很沉，像是在看向自己最期许的一切。

　　喻文州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慢慢定了下来，就像他开始慢慢接受许多过去无法接受的事情。

　　人都在成长。年少的时候很单纯，便很无畏。非黑即白，万事万物都要有个能划清界限的定论，感情也是如此。所以喜欢就是喜欢。不能因为习惯。不能因为怜悯。不能因为感动。

　　但后来走着走着，慢慢悟了。习惯有好有坏，有些源于惰性，有些源于理性，而有些只是始于偶然终成必然。怜悯有亲有疏，有些是对一切弱小而感到同情，有些则是仅限于你的心疼。感动有轻有重，有些最终在时空里麻木，有些成就了细水长流一往情深。

　　长大了就知道世界是那么复杂。爱久了就知道感情有那么多样子。

　　但其实一切也很简单。

　　喻文州在某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很想王杰希。在以前，他会抑制住这种想念，再三斟酌，是满足自己的欲望，还是继续克制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现在，他只是打通了王杰希的电话，对他说，我很想你，杰希。

　　第九赛季的夏休终于来了。比期望中早，但未来依旧可期，于是没什么可遗憾的。

　　喻文州去B市跟王杰希汇合。他惊讶地发现王杰希打算自驾游。他没有吝惜于表达自己的惊恐：“你真的可以平安开到目的地吗？”

　　王杰希轻描淡写地说，和车队一起走，路线选择的是最安全的那条，碰到危险的路况会有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来换班。

　　喻文州还是有点忐忑。他感觉自己上了贼船，啊不，贼车。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法说啊忘带自拍神器了我回家取一趟你们不要等我。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王杰希的车。王杰希跟的车队据说是专业驴友，一个个都是豪爽大气的汉子。和他们一辆车的是王杰希一个发小，王杰希介绍说他们在Q市借住的海滨别墅就是他的。

　　喻文州冲他客气地笑。长这么大见到活的富二代了。

　　富二代跟喻文州特别自来熟。一路上拉着他叽叽咕咕。这让喻文州怀疑自己是不是特别招话唠。

　　不过富二代同学话唠的内容对于喻文州来说，特别有价值。富二代同学身为王杰希唯一指定非官方发小，跟喻文州细数了王杰希年少轻狂时期的种种光辉事迹。

　　据富二代同学介绍，王杰希从小就是孩子王。为什么呢？因为特别坏。坏得很特别。王氏出品的恶作剧都跟其他妖艳贱货不一样。譬如他们初中有个秃顶中年男老师，脾气特别不好，班上学生都不喜欢他。这老师大概也是被学生捉弄惯了，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有次某同学在教室门上放了一盆水，就等着这个老师来上课时一推门……哈哈哈啧啧啧。

　　然而老师是用一根棍子推的门。于是倒霉的是坐在门边第一排的同学。

　　这老师还得意洋洋。小样儿，一看你们把门半掩着我就知道必有猫腻！

　　全班同学催头丧气举手投降之际，王杰希出马了。王杰希学习好，深得老师们欢心，而他恰好是这位秃顶老师的课代表。某天，他去老师办公室帮老师批改作业，偷偷揣上了自己吃剩的饼干袋子。到了办公室，王杰希先帮老师沏了杯茶。这茶据说可不一般，是这老师刚刚入手的明前茶，小一两快抵得上黄金了。王杰希这茶沏得有学问，他用沸水沏的。于是老师一时下不了口，就摆在一边晾着。期间老师被其他同学叫走，说班上出了状况。王杰希趁机把饼干沫洒进杯子里。没多久老师回来了，王杰希特别淡定地指着杯子说，老师，刚刚天花板落灰，不小心落到您杯子里了！老师心疼，刚准备说把浮灰倒掉就好，王杰希端着杯子就走，还非常体贴地加了句：老师我帮您倒了。

　　于是一杯价值好几两黄金的茶水，被王杰希倒给了班上同学喝。

　　“说完了吗？”

　　喻文州正笑得前仰后合，富二代同学正舌灿莲花，王杰希在前面非常平静地开口了。两个人同时熄音。喻文州憋笑憋得肋骨疼。富二代同学堵话堵得嗓子疼。

　　车这时候正开过一片草甸和矮山。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一周，赶路赶得紧，已经进入X省了。喻文州隐隐有些亢奋，可能是有些高原反应，也可能是来到了这片一直很神秘的土地。还是和王杰希一起。

　　车队选择在这里短暂休息。王杰希把车停在路边，下车透气。富二代同学忙着跟女朋友打电话，喻文州便也下车了。

　　他看见王杰希走进草甸里。草甸上坑坑洼洼的，听有经验的驴友说，这是鼠兔打出来的洞。喻文州看见过几次这种小动物，从洞穴里探出小脑袋看着他们的车队，呆萌萌的，两只小圆耳朵异常显眼。

　　喻文州蹲下身子，想看看能不能在洞穴里找到一只鼠兔。结果他看了好半天也没等到什么。

　　这时候身后忽然有脚步声。王杰希说：“地上潮湿，还有很多暗洞，你注意不要滑倒了。”

　　喻文州笑着回身站起来，刚准备说自己机警着呢不会着道，脚下就是一滑。王杰希特别自然张开双臂把他揽住，好像早早等着他似的。

　　喻文州觉得很跌份。

　　他听见王杰希在他耳边低声说：“提醒你也没用。只好一直看着你了。”

　　喻文州撇开头，在王杰希看不到的地方偷笑个不停。

　　王杰希对喻文州真的很好。喻文州曾经抗拒过这种好，但时过境迁，王杰希还是一样对他好，喻文州却在兜兜转转中明白了，自己需要的到底是哪种好。

　　就是这样。在他发生意外前给他预警，在他大意出糗的时候，给他支持的力量，和一直都在的陪伴。

　　——TBC——

　　下一章：（完）

　　大过节的，干了这碗狗粮！

　　没剁手的我也要吃土，这日子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