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怎样看见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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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开篇：（1）
上一章：（19）
X省有着足够壮美雄奇的山川，有着足够神秘迷人的殿宇。随意入目都是令人称叹的奇景。甚至只需你抬起头，无论日夜晴雨，都有一副瑰丽奇绝的画面在等着你，也许是流云青空，也许是星河苍穹。
但是在见识这些之前，喻文州非常壮烈地高反了。
他头很痛，像宿醉不醒那般糟糕，非常非常疲劳，却根本睡不着。吐了两次，却吃不进什么东西。
车队里一位资深驴友说，这高反症状挺严重的，但还是不要吸氧的好，不然更难适应。
王杰希倒是备了氧气瓶。听了这话，他本来都要递给喻文州了，又生生给收了回来。
喻文州趁其他人不注意，扯住他袖子尽量装可怜。王杰希不走，盯着他，也不给氧气瓶。喻文州就一直瞧他，一直瞧他，瞧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哦主要是因为眼干来着……
最后王杰希终于把氧气瓶悄悄塞给了他，盯着他吸了一小会儿又给没收了。
吸了点氧气，喻文州症状缓解了点，有了困意。王杰希在他身边坐下，低声对他说：“先睡一觉吧。”喻文州迷迷糊糊着应了声，没多久就沉睡过去了。
没多久又醒来了。一睁眼，和闭着时一样黑。喻文州眨了眨眼，听见好像有雨声。还有很轻微的呼吸声。不是那种睡沉之后的均匀呼吸，是清醒状态下那种不易察觉的声音。
喻文州摸索着爬起来。
床头灯亮了，王杰希俯着身看他，见他要坐起来，急忙伸手来扶。喻文州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些，但嗓子略有些干，哑着声音用气音问王杰希：“几点了？其他人呢？”
王杰希答：“夜里三点。其他人都睡了。为了方便照顾你，他们让咱们两个人单独一个房间。”
喻文州觉得特别丢人。他低声问其他人是不是都没事？王杰希挺体贴地解释，这车队不少人跑这趟线很多次了，早有经验。再说各人身体素质不一样，有高反很正常。我那个发小也有点高反我觉得，亢奋得不行，拉着我说话说到快两点，把我说精神了他自己困了。
喻文州有点想笑，又觉得王杰希挺可怜的他得同情，于是忍住没笑，岔开话题：“我饿了……”
凌晨三点哪里有饭吃？喻文州听说X省天亮得早，夏天四点就有太阳光了，应该就能吃早饭了。他想可以忍一忍熬到吃早饭。
但是王杰希特别自然就说：“我猜你醒了就要饿，给你留了点吃的。老板娘说可以用厨房，我去给你热热。你起来稍微活动活动，这一直在路上不动弹身体肯定发虚。不过外面下雨了，出去记得拿伞，不要淋雨，避免发烧。”
喻文州点头，看着王杰希出门，慢吞吞摸自己的衣服穿好。伞放在门边有一把，他拿着走了出去。他们入住的是一个两层楼的民宿，车队的人多，把这间不大的民宿都给包了。喻文州抵达L市后就开始高反，迷迷糊糊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他这摸黑出门，才发现他和王杰希被安排在了一楼，房间的窗户对着小院，院里种满了格桑花。这雨下得非常大，噼里啪啦往地上砸，这花看着极其娇弱，却在暴雨的摧折下毫发无损。
喻文州挺喜欢这花的，打着伞凑近了去看。没在院子里站多久，王杰希从另一边的厨房出来了，端着盘子走到摆在房檐下的桌子旁，低声招呼他：“来吃饭。”
喻文州顺着香气飘过去，看见王杰希给他留了一盘菜，荤素都有，米饭看着也很新鲜，甚至连汤都配了。喻文州咂嘴，肚子里本来有点被压下去的馋虫一下给勾起来了，都没想着跟王杰希客气，拿筷子就开吃。
吃得差不多饱了，喻文州这才减慢速度，观察王杰希在做什么。王杰希一直坐他身边，挺认真地玩手机。喻文州就凑上去看他屏幕，也没什么稀奇的，一些新闻。但这时王杰希忽然抬起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他的脸。喻文州有点僵，又有点颤。他喊暂停后王杰希就再也没有主动亲密的举动，精神交流里若即若离，现实中两人即使相见，也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而现在，他们两个人并肩坐着，一边是夜色沉郁雨幕深锁花叶稀疏，一边是灯火阑珊四合阒寂人静更定。他们两个人像是落入只有彼此的时空里，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保持着恰恰好的距离。但王杰希打破了这个距离，探出手与他相触。于是好像曾经有的现在有的隔阂荡然无存。
喻文州心脏停了几秒，又强力跳了几番，然后舒缓下来，将温热的血液推送到他身体的每寸角落，让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那么鲜活。
而王杰希也从未那么真，那么近。
喻文州偏着头去碰王杰希的唇。温软的，轻柔的暖，好像是种种过往在须臾间掠过心头而掀起的那阵风。
王杰希凝视着他的眼睛，冷静地任由他像一只试探的小兽一般，靠近，轻触，吮吸。
喻文州这个吻更接近一种肌肤上的贴合。他只是凑上来，蹭了蹭，然后就心满意足地退开了，继续专注于自己眼前的饭菜。
王杰希也并没有再进一步。他依旧坐在喻文州身边，安静却强势地存在着。
喻文州心上在发颤，一半是喜悦在腾空，一半是意识在翻卷。
种种过往，种种情深，种种纠葛，种种悲喜，在急速旋转碰撞颠倒升腾。然后是历尽风暴后的尘埃落定。
喻文州稳定了下来，心情和身体。他跟着车队深入X省腹地，走过山川林泽，走过阴晴风雨，走过深深的雾霭和迷雾后的阳光。而在阳光之后，他看见了南迦巴瓦峰。
同行的一个资深驴友忍不住癫狂，感叹，他在这个时间段跑这趟路线不下五次，每次都没有看见这座中国最美的山峰。终于这次，守得云开见月明。而且一看就是绝美的“日照金山”。
喻文州趴在栏杆上。他不是很懂这群老驴友的执念，但他想这一定是特别难得的奇景。真好，他竟然这么简单就看见了。
不需要寻寻觅觅，不需要上下求索，不需要一遍一遍一程一程虔诚地献祭与供奉，不需要交付一颗无与伦比的真心，就这样拥有了一切。
喻文州忽然悟了，诗里那些：“一切得到了深深的解脱/此时万物归隐，你处处/留心，自会看见/你所看到的一切”。
虚妄也好，真实也罢，一切都不重要了。喻文州放下种种过往，就像最初那样，与王杰希重新相遇。
他回头看王杰希。而王杰希也在看着他。对，就像最初那样。他回头，他开口。
王杰希对他说，这一生山与海，都是与你一起看的。
喻文州笑了，说，我想去Q市。
王杰希说好。
当晚王杰希就买了机票去Q市。他发小一直跳脚，说王杰希疯了，行程还有一大半呢，你竟然这就不去了？还要从西到东跨这么远？
王杰希说，别吵，把你的别墅留给我用。
他发小张嘴要回绝他，王杰希堵他，车给你，当房费。
喻文州站在一边给王杰希的有钱任性点了个赞。
走的时候L市日光倾城，天空的蓝色好像要流淌下来。喻文州跟王杰希说，看，我们蓝雨的蓝色，多美。
王杰希不理他，由着他傻乐。
两日后抵达了Q市。飞机沿着海岸线慢速飞行的时候，王杰希很认真地看着窗外，而喻文州很认真地看着王杰希。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喻文州习惯了看着王杰希。王杰希很好，王杰希让喻文州欢喜，王杰希让喻文州喜欢。
他们在Q市也逛得异常随意，想起来了就跑去哪个景点凑凑热闹。王杰希这次让别墅托管方给他准备了两辆自行车，于是喻文州和王杰希经常沿着海边骑车，走走停停。
但更多的时候是两个人沿着海滨别墅门前那片海散步。退潮的时候，喻文州光着脚去踩沙，沿着海浪拍打的边沿跳来跳去，浪涌上来时就笑闹着后退，浪退去了又赶上去等着下一波浪打来。王杰希说他，撩猫逗狗还不满足，现在要撩浪？
喻文州挺严肃转身，注意措辞，啥叫撩浪？
话说着呢，浪扑来了，拍着喻文州的脚踝，白色的水沫细密地缠吻着他的肌肤。
喻文州说要在海边看晚霞。云蒸霞蔚，不负他这一番等待，但喻文州说，不好看。没有L市的蓝天好看。我就喜欢蓝色。
王杰希和他一起坐在沙滩上，听见他这话，问他，这还不好看？半边天半边海，大概就是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喻文州笑得肚子疼，文盲，那是写江的不是写海，这里没有孤鹜只有海鸥，现在也不是秋水是夏水。
王杰希转过头，安安静静看着他笑，眼睛里映着霞光，与天一色，有海般波澜壮阔。
喻文州不笑了，看着这样的眼神安静了下来。而后他把头转回海边，又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他对王杰希说：“还记得上次我们在Q市吗？”
王杰希没说话。
喻文州继续说：“那个时候我们总是夜里来看海，也不知道白天着急着什么。景色就在自己身边，却总是东奔西走着。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我在矫情什么。你对我那么好，而我却一味咬定了你对我好的理由无法接受。”
“可以理解。”王杰希开口，“所有人都希望得到的是一份纯粹简单的感情，而不是附加在其他感情之上的某种不得已。”
喻文州轻轻叹了一声，然后笑着回头看王杰希，问他：“那现在呢？”
王杰希也看着他，也轻轻叹了一声，然后认真说：“我知道的，即使是身体上的坦诚以待，也可以有欲望驱使这个原因。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证明了。我想只有时间。”
顿了顿，他继续说，认真地：“所以，喻文州，你大可以继续犹豫着，我们就这样，用一辈子来证明吧。”
“这是威胁吗？”喻文州眯着眼笑。
“不是。”王杰希也笑了，大概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这是承诺。”
喻文州笑得更欢。他扭过头去看海，看天，然后突然说：“对不起，杰希。”
对不起过往带给你无谓的痴缠，对不起不曾体贴过你的惶恐与无奈，对不起推开你的好意，对不起让你陪着我走过这场漫长的追寻。
还有。
“谢谢你，杰希。”
谢谢你给了我足够的尊重与纵容，谢谢你在最无措的时候也记得怜惜我的情感，谢谢你忍受我反复的矫情与纠结，谢谢你承诺我一场永远的旅途。
以及最后，喻文州从最初开始就欠王杰希的那一句。
喻文州想不起来最初爱上王杰希的瞬间。喻文州迷失过质疑过自己对王杰希的喜欢。喻文州接受过又失去过。而喻文州始终没有说出那一句。
其实早该说了。其实早该告诉你，也许我曾经错了，也许我现在还在犯错，也许我未来会有不断的过错。但我知道有一件事，即使错了，我也要告诉你。
那就是：“我爱你。”
——END——
犹豫了很久，本来还想继续写些什么，后来想，《怎样看见鹿》这个命题，就应该停在这里吧。
这本来就是个关于追寻的故事。喻文州最初爱上王杰希，一路苦苦的追求，得到手过，又放弃过，爱过卑微过又被爱被迷失。
整个过程好像是错的，但是也许重来多少次喻文州都愿意要这样的“错”。爱情哪来那么多理智。
所以喻文州最终看见了鹿。
第10章，王杰希对喻文州说，我们在一起吧。
第20章，喻文州对王杰希说，我爱你。
于是《怎样看见鹿》就停在了这里。而对应的《树深时见鹿》也还有一章补完整个剧情。
但是故事还会继续，那是下一个命题了，细水长流的日常相守。
嗯，我会开个比较长篇幅的后续番外，恋爱日常，撒撒糖。
啊可能暂时不会放出来，因为我正式决定出本了！根据本子进度我会适时放出番外们的✪ω✪
最后。王喻很好，你们也很好，我们下个故事见。祝所有人幸福，如愿以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