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欢

　　《怎样看见鹿》的王杰希视角番外篇。

　　原文请走：《【王喻】怎样看见鹿》（本章内容对应原文的15至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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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开篇：（1）

　　上一章：（4）

　　

　　王杰希也算半个空中飞人了。职业选手，每赛季一半都是客场比赛。微草豪门，出行大多选择飞机，所以平均两周往返飞行一次实属寻常。

　　王杰希早已习惯这种生活，一直在路上，穿云破雾，无可阻挡地向前。

　　然而这一次前往G市，总有一种莫名悲喜梗在心头。这使得他犹犹豫豫着，落地很久也没有思考好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随手开合着钱夹，看里面那张王不留行。喻文州的笔触异常细腻，好像是用了太多的心思倾注在笔墨里，所以这副简单的手绘显得那么不简单。

　　王杰希来G市的频率不低，这座城市也与他渊源深重。微草与蓝雨的巅峰之争点燃了两座城市间专属的某种情绪，无论是好意歹意，在粉丝眼里，对方都是“独一无二”那个。于是G市对于微草而言也总是特殊的那个地方。

　　而对于王杰希来说，G市是喻文州的城市。他与喻文州的纠葛是在B市展开的，一直以来也是喻文州更主动，频频来B市探他。但王杰希对喻文州心动的第一步，却是从他的G市之行开始的。

　　这次又是一次G市之行。倘若起初是一场确定心意的旅程，那么这次，用文艺点的说法，叫“失落与追寻之旅”。

　　王杰希目的明确，也不缺乏行动力，但他就是觉得没有找对方向。

　　他想继续往前走，往下走，一直走，但他要先确保自己是在坚定地走向喻文州。

　　一直徘徊不前也无法推动问题的解决。现实世界和感情世界都是这份通则。于是王杰希做出了决定，先去酒店。

　　他来得冲动，自然谈不上规划好整个旅程。王杰希在离喻文州家近还是离蓝雨俱乐部近的两个酒店选择上犹豫，最终决定前往微草在G市常住那家蓝雨俱乐部旁的酒店。因为王杰希推测，喻文州应当会回俱乐部。他从自己与喻文州家庭的接触上感觉到喻文州不是把情绪带回家的人。

　　喻文州毕竟是个很温柔很体贴的人。

　　王杰希到达酒店，倒是很顺利办了入住。把行李放好，又吃了午饭，王杰希思考了一下，决定去蓝雨俱乐部看一看。

　　蓝雨和微草一样地位的豪门，俱乐部当然不允许闲人随便出入。不过王杰希这等级的，怎么也归不到“闲人”里。而微草和蓝雨虽然是死敌，但也只停留在战队层面，不会针对个人。更何况官方再怎么看对方牙根痒痒，该做好的表面工作也是会非常到位的。所以，横看竖看上看下看，王杰希要想进蓝雨俱乐部，刷个脸就行。

　　但王杰希并没有选择进去。他甚至没有靠近蓝雨俱乐部，只是隔着马路远远观望着。

　　王杰希知道自己能进蓝雨俱乐部，但更知道这制造出来的动静绝对不小。保不齐蓝雨上下留守人员都要出来跟他“客气客气”。

　　王杰希当然不想这样跟喻文州相见。他来G市不是来观摩喻文州如何“自然妥帖”地出席公开场合。

　　最好的方式其实是王杰希把喻文州约出来。但王杰希一路上苦思冥想，也没想出一个好的沟通方式。他甚至有些悲观地感觉，自己已经被喻文州拉黑了。

　　前思后想，一时也没奈何，王杰希决定去找个地方坐下来，细细打算。

　　恰好蓝雨斜对面有一家挺小资的咖啡馆，王杰希就推门进去了。这时候小店里没什么人，老板招呼他显得很热情。开在这蓝雨俱乐部门口的咖啡厅，老板却好像不是荣耀粉。反正看见王杰希，这位大叔也没个反应。

　　王杰希很满意，随手点了杯酸奶。他学医的表哥跟他说过，咖啡会导致手抖，他们执手术刀的外科医生都不怎么碰咖啡。职业选手对这方面倒不是很在意，甚至有些夜猫子依赖咖啡成瘾。但王杰希就是有个毛病，知道这是不好的，他就不碰。

　　这个原则贯彻王杰希生命二十几年。所以也可反证过来，倘若王杰希对某样东西成瘾，那对他而言，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事。

　　荣耀是。

　　现在看来，喻文州也可以是。

　　喝酸奶的时候王杰希在想着喻文州。

　　王杰希时不时就会想喻文州。有时候是因为看见与他相关的事物。有时候是因为听见与他相关的言语。有时候什么也不因为，仅仅因为王杰希想喻文州。

　　现在大概就是这样，无所事事地想念。这种想念很空泛，也很具体，好像眼前能看见他笑着的脸庞，耳边能听见他软软的低语，心头有他一直在那里，挺固执地留守。

　　王杰希觉得思念真是一种很玄的东西。譬如现实中，喻文州已经选择了放弃，可在王杰希心底，就是有个异常倔强的喻文州，与一切顽抗，牢牢地霸占他心上那方寸空隙。

　　王杰希想着想着觉得有点陷进去了。他给自己找点事做，即使没什么消息，也随手点开了微信，开始查看朋友圈消息。

　　他平时发朋友圈很少，也更不关注其他人对于他的朋友圈有什么评论，于是这昨晚上偶发神经，果然引来一大堆点赞党评论党，消息数已经99+了。

　　王杰希随手点掉数字，扫了扫列表，没有他在意的那个名字。倒是黄少天那条评论，因为足够长，王杰希没法视而不见。他挺本能就扫完那一连串的“哈”，看到最后一个字，忍不住皱起眉。

　　黄少天看来是猜到了事实。

　　王杰希心口发闷。他有点想借旁人的口去打探一下喻文州的情况，黄少天可能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王杰希真挺怕他唠叨个没完，又怕知道喻文州情况真的不好。

　　这情绪很复杂。王杰希希望喻文州是真的解脱了，又期待他还对自己未能忘情。一种情绪让王杰希挺失魂落魄的，另一种情绪让王杰希心疼不已。

　　横竖还是无计可施。王杰希觉得自己真是有够蠢又有够软弱的。千里迢迢奔袭而来，如今看这发展情形，他是要不战而逃了。

　　王杰希在咖啡馆枯坐了一个下午。随意吃了点晚饭，本来是想回酒店，却又不知怎么，脚步自己走到了蓝雨俱乐部附近。

　　蓝雨这边看上去夜生活丰富，各色小吃摊点摆满一条街。王杰希没吃太饱，但也不是很有食欲，就这一味闲晃着。

　　却在不经意的打量中看见了喻文州。

　　喻文州一个人趴在一张桌子上，身形委顿的，面前只有一个空酒瓶。

　　王杰希盯着那酒瓶肝颤。

　　上回喻文州喝了三口酒就半晕不晕了，这次要是一整瓶都灌了下去，那肯定意识已经阵亡了。

　　他挺着急就走了过去，拉喻文州的手。手心滚烫着，把王杰希灼烧得一激灵。

　　“喻文州！”王杰希按不住火，低声呵斥。

　　然而换来的只是握在手心里的那只手，手指乱动了几下，再也没动作了。

　　王杰希无奈。喻文州这是直接喝过去了。

　　他帮喻文州结了酒钱，架住他肩膀要把他扶回去。王杰希不打算送他回蓝雨。喝成这样被俱乐部人看见了，他这队长可是要挨大批评了。当然王杰希也承认自己有点私心。来G市快一天了，好不容易见着喻文州一面，放走了，下次还怎么逮？犹豫都没有犹豫，王杰希直接把喻文州往自己入住的酒店带。

　　喻文州倒也听话，挺乖地把身子瘫他肩头，脚下虽然发软，但也随着王杰希踉踉跄跄地走。王杰希想，喻文州这酒品真不错，喝倒了就趴着，不声不响不闹事的，根本引不起别人注意，顺顺当当让王杰希给拐回了酒店。

　　然而大约人都经不起表扬。王杰希好不容易把喻文州扶到房门口，手忙脚乱摸房卡时，喻文州忽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王杰希慌忙蹲下身子去扶他，却发现喻文州吐了，还全吐他自己身上了。

　　王杰希有点洁癖，本能皱眉。但是喻文州显得实在无辜可怜，一直半闭着的眼睛这会儿睁开了，水汪汪地对着他，干净得不像样子。

　　王杰希没辙，撑起喻文州开了房门，把他往卫生间里拖。喻文州却好像酒劲忽然就上来了，像个小孩一样，扒着卫生间的门框不肯进去，嘴上还哼哼唧唧的，像是多委屈似的。

　　王杰希心软，又看他好像也不想吐了，只得作罢。看他勉强站得稳，便赶紧去行李箱里翻自己带的换洗衣物。他刚摸到那件微草周边衬衫，喻文州就摔了。王杰希吓一跳，拿着衣服几步跑上去扶，却见喻文州没什么事，只是顺着门框滑到地上了。

　　王杰希简直无奈到家了。他见识过挺幼稚挺小孩的喻文州了，但还真没见过这么幼稚这么小孩的喻文州。

　　他觉得好气又好笑，索性由着喻文州坐地上，自己蹲着给他换衣服。喻文州各种不配合，傻呵呵地笑，扯王杰希领口不松手，让王杰希怎么着也没法把他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

　　王杰希小心翼翼去掰喻文州的手，想先把自己的衣服从他手里抢救出来，再想办法扣住喻文州不让他乱动。然而，领口拯救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即将成功逃离喻文州紧攥的手心时，喻文州一低头，又吐了。这回吐王杰希身上了。

　　王杰希早有觉悟，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洁癖，趁着喻文州有点分神，把他稳定住，飞快脱下他的脏衣服给甩到了一边。

　　夏季暑热正盛，喻文州只穿了一件T恤出门，这一被王杰希给脱了，上半身自然就空荡荡了。王杰希犹豫了再犹豫，还是老脸半红地摸进卫生间用温水沾湿了一块毛巾，给喻文州擦拭身体。

　　这会儿喻文州又乖了起来，不吐了，也不闹腾了，就是睁着迷迷蒙蒙水光粼粼的眼睛一直看他。

　　王杰希手上这就有意无意有些磨蹭了。喻文州的视线在他脸上黏黏糊糊的，王杰希觉得自己偶尔指尖蹭到喻文州的皮肤也是黏黏糊糊的。

　　顶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王杰希终于完成了粗略清洁喻文州的工作。再精细的他也干不来了，只能把喻文州扶好，套上自己的衬衫，送进被子里躺着。

　　然后王杰希摸进卫生间把自己好一通整理。他本着节俭原则想把喻文州吐脏的衣服给洗洗，但实在没有战胜洁癖，挺干脆把衣服给丢了。

　　出了卫生间已是过去了不短的时间，王杰希估计喻文州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摸到床边去看。喻文州蜷成一团缩在床上，果然是睡着了，但是嘴唇一直蠕动着，好像在说着什么。

　　王杰希侧耳去听。贴得足够近了，他听见了。喻文州一遍一遍，只说了两个字。

　　杰希。杰希。杰希……

　　这两个字很轻很轻，像是喻文州惯常的那种笑，也像他偷偷的叹气声。这么轻的气息，落在王杰希心头上，一层一层，如阴雨锁城连绵三月的沉，压得人没有喘息的余地和半分轻巧的心情。

　　王杰希忍不住抬手去抚摸喻文州的脸。

　　好像有所感知，他的手忽然就被喻文州抓住了，牢牢地握紧，牵到心脏的位置。

　　王杰希僵着不敢动。喻文州仍在睡着，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没多久，喻文州翻了个身，仍是攥着王杰希的手，像是在索求他一个拥抱一般，让王杰希的手臂环住他自己的身体。

　　王杰希感到心酸又满足。

　　喻文州没有放弃他。

　　喻文州还爱他。

　　喻文州过得很不好。

　　王杰希这样，半揽着喻文州，俯在他身边浅浅睡去，又在喻文州醒来前很不舍得地把手小心翼翼从喻文州的掌控中掏出来。

　　喻文州挺骄傲的，宁愿自己喝闷酒，也要强作笑意装得云淡风轻。他失了理智，所以才会在感情的驱使下暴露本真。王杰希不小心知道了，只能悄悄珍藏着，不能透露半分口风。

　　所以喻文州醒来，只发了半会儿懵，就迅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这点王杰希毫不惊讶，也绝口不提喻文州那一整晚的脆弱。

　　他任由喻文州离开，只是问他，你真的放弃了吗？

　　果然喻文州笑得好像很洒脱，说放弃了。

　　王杰希想，没关系。无论你是真的放弃，还是强要自己放弃，我都可以接受。

　　因为我还没放弃你。

　　这句话一直萦绕在王杰希脑海心口，一遍一遍，和喻文州那晚唤他名字的那种声音两相应和，不断放大，积蓄力量。

　　王杰希刚一落地到B市就决定，要告诉喻文州。

　　他看着喻文州画的那张王不留行，他想回馈给喻文州可触摸的承诺。

　　于是他淘来正面空白的明信片，开始尝试着手绘给喻文州他的思念。

　　最初也是最深的思念是在Q市的海边，喻文州跟他说分手开始。

　　王杰希画下那个画面，落笔去写：我没有放弃你。

　　然后寄到了G市，喻文州的手边。

　　王杰希没去设想过收到这些明信片的喻文州会是个什么模样。或许换个说法，他不敢有过多奢望。喻文州的感情像是在时光里陈酿了太久的酒，醇厚浓郁，沁出来的一脉香已经让王杰希深觉酥醉。

　　他想，倘若需要自己从最初来酿造这一段感情，他也是情愿的，并深以为然。

　　但是不自觉的，喻文州在潜意识流露出待他的那番眷恋，仍让王杰希会怀揣一种“侥幸”，也许下一个想念的瞬间，就会成为被喻文州信任的开始。

　　黄少天说应该送零食，王杰希听进心里了。他推敲着喻文州的口味，买下满满一个包裹。

　　他回忆起自己最初收到零食的时刻。莫大的、莫名的恐慌。现在回想起来竟是那么愚蠢又可笑。

　　他挺想对那时候不开窍的自己说，别着急回绝这样一份美好的感情，也许你爱上他只是下一秒的事。

　　现在的王杰希异常期待于被喻文州接纳信任的那一秒。

　　然而总是不够。喻文州始终没有回应。王杰希的想念堆叠得太厚，必须让自己吃到一点点甜头。

　　他飞去G市，去看喻文州一眼，也想向喻家妈妈学习，学着如何照顾喻文州。

　　喻家父母待他都极好，而喻文州则沉默了许多。王杰希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无数的欲言又止，还有无数的犹豫不决。

　　于是王杰希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还是不肯给回应。他想说，把你横在心头的顾虑、疑惑、不安定通通释放出来，我们携手去解决。

　　但王杰希又深深地明白着喻文州。他是不愿意与人为难的。这些积压的负面情绪，喻文州不会正面对王杰希说出来。

　　于是王杰希只听见了喻文州说，不会一错再错。很委屈很委屈。

　　王杰希脑海里又开始有一双眼睛。喻文州泛红的眼睛。

　　他很彻底地明白了喻文州为何会拒绝与他继续下去。

　　喻文州担忧着王杰希的感情仅仅出于一场感动，一种报偿。王杰希在交往中太过被动。这样的被动在他以为是顺应喻文州的心意，而从喻文州的角度来看，这是王杰希不得已的响应。于是喻文州担忧，总有一天，王杰希会疲于应付，会习以为常，会连礼貌的回应也不再给予。所以喻文州选择先收手，收敛好自己的一腔爱意，强作淡然，不再继续为难王杰希。

　　王杰希第一次觉得后悔。他没有主动施予过喻文州什么。王杰希只是去接过喻文州递来的好意，然后还一份等值的。看上去很公平。

　　可喻文州倾尽了心力与爱意，拼命向他献宝，得到的却只是王杰希自以为足够“等价”的回报。

　　怎么够？

　　喻文州的爱意是无价的。

　　王杰希想。所以什么都不重要了。喻文州需要的并不是王杰希拼命的讨好与回馈。喻文州需要的只是一个真诚地爱着他的王杰希。

　　王杰希想，没有别的证明了。

　　灵魂栖息在身体里。身体的契合，带来了灵魂最直接的对话。

　　王杰希想，他需要告诉喻文州的，不是语言，在耳畔一过即逝；不是物品，只能隔着皮囊去感知。

　　他需要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颗心，砌进喻文州的心里，让他们的心跳共鸣至一处。

　　对。无关其他。只是王杰希爱上了喻文州而已。

　　——TBC——

　　下一章：（完）

　　啊这只醉酒的鱼我已经抱走了，你们不要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