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欢

旧文不补。爱你们。

【黄喻/ABO】死火(12)

  起始章:(1)

  上一章:(11)

  —— † —— ✲ —— 

  醒着或者睡着,有时候是个状态,有时候是个行为。若是状态,大多不由自主;若是行为,大多情不由衷。

  喻文州在手术之后,选择了“装睡”这个行为。

  其实他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要装睡,也许只是逃避。黄少天的气息笼罩着他,一种克制却霸道的气息。每当这时,他总是很容易失去一些控制力,总想交出身心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生活下去。

  但可惜他不能,也不甘。他习惯了自己对自己负责,不可能也不愿意成为他人的附庸。

  他之前有过几乎一致的经历,但又好像有些不同,很细微的差别。喻文州当时并没有辨明,也不曾注意。

  他没有精力再去分辨一些细枝末节了。一直同他保持着距离的黄少天,忽然坚决地踏出了那一步。他用一个吻强势地向喻文州宣告:我喜欢你。

  喻文州曾以为,他们永远也走不到这一步。黄少天一直的忍耐与退让,逃避与克制,让他以为就会这样慢慢地消磨尽黄少天并不多的好感,直到最后,可以若无其事的重逢。

  喻文州还曾以为,万一中的万一,黄少天对他袒露爱意,他自己面对这种状况,会兵荒马乱、溃不成军。

  然而好像一切都只是“曾以为”。

  他在黄少天的质问里慌张,又在黄少天的质问里安定。被黄少天看穿了吗?好像没有。喻文州并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喜欢黄少天了,至少没有喜欢到可以为了他放弃自己所求。但是,黄少天势必是千万人中的“那一个”,可能就是唯一的那个。

  所以他会在意识沉沦时一遍一遍叫着黄少天的名字,也许只是本能,也许他的本能也知道,在最孤独无依时,在最脆弱难过时,他渴望依赖的是黄少天。

  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了。一旦他的理智收复失地,他的精神得以恢复,喻文州依旧是那个倔强而独立的喻文州。

  所以大概,还没有那么喜欢黄少天。

  但黄少天吻上来的时候,喻文州却觉得有些欢喜,他甚至隐隐觉得,他需要这个吻。

  这两个月他过得是那么艰难,无论外表多么云淡风轻。

  黄少天的不告而别,队员的消极,大队长的冷漠,这些态度他都曾领会过,本该习惯,然而他偏偏生出委屈的情绪。

  困在那种情绪里,喻文州说不出原因,也讨厌那样的自己。

  可如今,黄少天积极的态度,忽然就让他觉得,堵在胸口的那团气散了。

  许多事情说破了,也许无可挽回,却也得以解脱。

  于是喻文州真的进入到睡着的状态。

  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动了动手指,一旁有人俯身,低声问他:“醒了?想做什么?”

  是黄少天的声音。

  喻文州觉得心里很定。他小声回答:“想坐起来。”

  脚步声响起,停在他的床尾。然后他的病床被慢慢摇了起来,上半身随着床头抬高,待到合适的位置便停了下来。喻文州睁开眼,看着黄少天走回自己身边,把枕头从床上拾起来,给他垫在背部。

  “饿了么?”他一边照顾着喻文州,一边问,也不等他答,自顾自往下说,“我刚刚看了看医院食堂的菜单。还凑合,应该吃不死人。你腿骨折了,在医院至少要呆半个月,再好的伙食也吃腻了。不过今天应该还能尝尝新鲜。想吃什么?”

  喻文州看着他,很认真地提条件:“银耳莲子羹。”

  黄少天回身拿过一张纸,看了看,说:“今天没有银耳莲子羹,你凑合着把昨天的莲子吃了吧。”说着头也不抬,把床头柜上的盘子往喻文州身边一拉,眼睛仍旧盯着菜单,“今天只有大米粥小米粥皮蛋瘦肉粥……要小米粥加咸菜好了。”

  “要吃甜的。”喻文州抗议。

  “……那就加一个糖三角。”黄少天敲定食谱,准备订餐。

  恰好这时,魏琛推门走了进来,看见喻文州醒了,摆出领导慰问的模样,关心道:“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什么要求尽管跟黄少天提!我把他派来专职照顾你,算是为他冒犯了你赔礼道歉。”

  “冒犯?”喻文州困惑地看着魏琛。

  魏琛眨了眨眼睛,说:“就是……他之前不是没通过你就向我提出调离尖刀小队了嘛!这是违反规定的!他自己已经认识到错误了,现在积极要求归队,你就原谅他,收他入队吧!”

  黄少天白了他一眼,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想卖我人情以后再拿我当牛做马?

  魏琛顶着他的眼刀,维持着领导关怀的笑容,看着喻文州。

  喻文州轻轻皱起了眉,像是在思索什么,愣了片刻,恍然大悟般说:“少天要回尖刀小队?当然没问题。队里一直给他留着位置的。”

  “你看看人家!”魏琛“啪”一拍手,喜形于色,“黄少天你跟人家学学!什么叫懂事的孩子!”

  黄少天摆出“无语”的表情。魏老大内心戏真足。

  但是。黄少天想,魏老大就算嘴上跑马,也比不过喻文州演技爆发。他发现有时候喻文州挺坏的,小孩子一样,背着人做了恶作剧,等被抓住时就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派天真。

  就比如现在。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那股子无知透着令人信服的纯良之气,顺水推舟就把事情揭过了。

  翻篇就翻篇,黄少天就等着他翻篇呢。

  魏琛慰问完病号,知情识趣的要给他俩留下二人空间,快出门了被黄少天拉住了,不由分说往他手上塞了一张菜单,理直气壮地说:“帮我订个餐,打钩的那几样各要两份。”

  魏琛看着他简直想翻白眼,黄少天一般这样言简意赅地跟他说话,只有使用“命令语气”时。

  到底谁是老大啊?

  魏琛决定抖抖威风,斜睥了黄少天一眼,将菜单丢还给黄少天,转身端着架子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黄少天也不恼,回身问喻文州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得到了“没有了”的答案后,拎着菜单悠哉悠哉走了出去。

  没走多远,看见魏琛站在墙角,摆弄着手上还没点燃的烟。

  “医院禁烟啊魏老大!”黄少天义正言辞,还敲了敲墙上贴着的标语。

  魏琛白了他一眼,道:“我又没吸,我就闻闻。说起来,我看喻文州那模样……你和他说什么了?”

  黄少天耸了耸肩:“就说我喜欢他啊。”

  “那他什么态度?”魏琛摆出八卦的姿态。

  “他……”黄少天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喜欢我,也许不喜欢我,也许喜欢我却不和我在一起。但是无论怎么样,我知道自己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想照顾他,保护他,也想在自己低落迷茫的时候有他陪着。所以我要回到尖刀小队,要在他身边,就这么简单。”

  魏琛看着他皱眉。这个年轻人的心思太纯粹了。这样的纯粹总是让他生出一种不安,任何事情过于执着都会流于偏执。

  譬如喻文州对于自己梦想的追求。譬如黄少天对于喻文州的爱。大约这也是他被喻文州吸引的原因,两个同样纯粹偏执却足够温暖璀璨的灵魂,总是容易被彼此吸引的。

  所以魏琛想了想,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嗅了嗅手上夹着的烟,说:“回去就是他的队员了。我不管你们到底怎么发展,只一条,黄少天你是个军人,你要奔赴战场,要出生入死,要有保护战友和服从命令的觉悟。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喻文州作为你的长官和全局指挥,都是你最重要的保护对象。我不允许你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与他产生任何分歧争执,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一切调配。”

  黄少天听闻此言,换了标准军姿立正,行了个军礼,郑重其事地答道:“是!”

  这是一个重迂爱情与生命的承诺。

  做出如此承诺的黄少天,再推开门时,整个画风都变了,拎着三个还冒着热气的袋子,好像是行走的“早餐摊”。

  躺在床上的喻文州皱了皱鼻头,像是被美味诱惑的小兽,一双眼睛蒙着层雾气追着黄少天看,看得他心动。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黄少天嘟囔。刚认识喻文州时,他用冷静自持,以宽和待人,那么所有的不安、胆怯、疲惫、懦弱,都去了哪里呢?黄少天好奇过,但总是觉得喻文州身上有一股气,虽然温和轻缓,却凛然不容侵犯。源此,黄少天本能地同他保持着距离,不敢越雷池一步。

  然而如今,他真的不管不顾地把心贴了上去,遍体鳞伤的同时,忽然发现喻文州的那道防线不见了。于是他看见了,在那个强大而独立的人格背后,小心翼翼地藏着那样一个孩子,有点点淘气,有点点天真,有点点慵懒,有点点软弱。一个很不“喻文州”的喻文州。

  黄少天并不觉得意外。没有人生来便是不卑不亢、成熟理智的。喻文州一定是经过很多很多磨难与历练,才在一路头破血流中成长,也不得不设防。黄少天自己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但是,在最深处,一定还有那样一个孩子,不在意一切,只是简单地想着不切实际的梦想。比如,要成为一个“英雄”,违背一切常理,让世界为他骄傲。若不是这样,以喻文州的理智,一定不会选择如今这条并不适合他的道路。他有足够的智慧去选择捷径,但是他没有。

  黄少天很庆幸喻文州没有,更庆幸自己能成为看见那个孩子的人。他觉得很幸福。

  “糖三角。”他把袋子放在桌子上,拿出其中的一个剥开,递给喻文州。

  喻文州接过食物,低着头小声抱怨了一句:“好慢。”黄少天白了他一眼,拿过自己的那份,却没有着急吃。

  然后他看着喻文州咬了很大一口,忽然间僵在那里,瞬间又弹起身子,把嘴里叼着的那一口吐进袋子里。

  黄少天保证自己不是故意的,他觉得喻文州应该知道,糖三角的糖浆是很烫的。

  但是看着喻文州有点笨拙地舔着自己被烫伤的疮口,他忍不住勾起嘴角。挺好玩的。

  “被烫着了?来给我看看。”欣赏够了喻文州难得的“失策”,黄少天丢下手中的东西,俯下身不容分说地捧起喻文州的脸,手捏着喻文州的下巴,使了一些劲道,轻轻掰开喻文州的嘴。

  喻文州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奈何实力悬殊,只好乖乖地任由他折腾。嘴巴不能说话,眼睛却鼓着气势瞪着黄少天,一门心思地用眼神表达着不满。

  黄少天却好像没看见,认真审查着喻文州的“伤口”,半晌,非常“专业”地来了句:“没什么事,我找医生来给你开点口腔药吧。”

  说完松开喻文州,手指无意般划过他的脸,眼神正直极了。

  喻文州撇嘴。他一个伤病号,没必要跟黄少天这种“暴力分子”较劲,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但是……

  喻文州不屈不挠又瞪了黄少天一眼,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拿起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糖三角,满不在意地吃了起来。

  “那是我的!”喻文州抗议。

  黄少天无辜地看着他,把自己的那份递给他:“没有碰过。嗯……肯定也不烫了。”说着嘴角还挂起一个笑。

  喻文州抗议无效,只能罢休,拿起本属于黄少天的那个糖三角,恶狠狠咬了一大口。倒确实不烫了。

  一顿早餐吃的好像不太顺利,却十分高兴。

  喻文州的骨折,在军营里不算什么大伤。军人身上的伤疤那叫“勋章”,他这还挺尴尬,留不下什么证据。

  但是在黄少天眼里,好像喻文州病入膏肓了一样。什么都不许他做,举右手给他递水,举左手给他喂饭,抬右腿把他抱上轮椅推出去溜溜,抬左腿……左腿吊着绷带一直抬着呢。这种状况持续了几天,医生都受不了了,非常严肃地警告黄少天,喻文州需要多锻炼,有利于康复。

  “他很认真的在锻炼啊!”黄少天振振有词,“他昨天趁着我不在自己翻下床蹦来蹦去的,还差点踢翻了暖水壶。说起这个,医生你们医院是不是要负责啊?病人的康复状况你们是不是得随时掌握着?是不是得保证病人的安全?病人差点又把自己摔骨折了,你们是不是要监督他好好卧床休息不许乱动?你们怎么还能要求他……”

  医生表示这病人他不治了,家属简直“医闹”。

  喻文州对自己的境遇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提出把自己的电脑带来的要求。

  魏琛担当人肉快递,把电脑给喻文州送了来。两人交谈了几句,魏琛走时,强行把黄少天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黄少天倒也没什么情绪。魏琛奇怪地问他:“怎么这么通情达理了?前两天医生还跟我告状,说你胡搅蛮缠呢!”

  黄少天正色:“我是尖刀小队的副队长,自然清楚自己的职责。队长因伤无法管理队伍,自然要我来带队。更何况年中演习即将开始,正是忙碌的时候,我当然不会逃避责任的。队长这边,我相信组织会安排好人员照顾的。”

  魏琛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张嘴准备说些什么,却又没说。

  黄少天归队后,迅速承担起副队长的职责,安排训练、为演习做准备这些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展开着。魏琛对他的工作十分满意,果然黄少天就应该在这样的位置上,才能发挥他全部的才华。

  年中演习是全军的大事。虽然演习的规模比不上年末的全年考核性演习,但是各军区都会抽调最精锐的部队,展开合作与对抗,展示训练成果,检验军事能力。

  蓝雨军区今年首设尖刀小队,在全军也算一个重要事件,所以演习的重点自然也有“检测蓝雨尖刀小队质量”这一条了。

  演习开始的当天凌晨,黄少天才接到通知,要与霸图、轮回、微草联合组成红军,对抗由嘉世、百花、呼啸联合组成的蓝军。

  黄少天对着这个阵容安排直咂嘴。他最不想跟嘉世对抗,更不想跟微草合作。

  跟嘉世对抗,那是“神一样的对手”。

  跟微草联合,那是“变成猪一样的队友”。

  嘉世的主导不用说,肯定是老狐狸叶修。这货老奸巨猾卑鄙无耻不择手段,谁跟他对抗都嫌头疼。

  微草的指挥肯定是王杰希。说起王杰希,他的对手要叹气,队友也要叹气。谁也不知道这个“天纵英才”脑子里跑得是哪条航线,反正你肯定跟他无法保持在一个思考层面上。

  但事已至此,黄少天也只能见招拆招了。尖刀小队走精英路线,人数少,但是独立成队,即使与其他部队联合,也保有独立的决策权。所以,喻文州不在的情况下,黄少天是尖刀小队的最高指挥。哪怕与其他队伍联合,小队队员们仍然以自己队伍指挥的命令为行为准则。

  黄少天决定剑走偏锋。一进入演习区域,他就带领着尖刀小队的成员们消失在红军的后防线上了。

  演习开始,蓝军先行一步,出动炮兵轰炸红军的防线。红军的抵抗也毫不示弱,两方激战半日,仍僵持着难分上下。

  恰在这时,两方都得到线报,蓝军的装备运输队在蓝军腹地被狙击拦截,物资报废了一部分,整个队伍停滞不前。虽然伤亡不重,但是被这么一挡,蓝军的攻击有些跟不上了。红军的防御依旧卓有成效,此消彼长,胜利的天平瞬间向红军倾斜。

  过了一段时间,更确切的信息传来,实施这次狙击拦截的正是黄少天带领的蓝雨尖刀小队。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潜入敌军后方的,而奇袭结束之后他们又干脆利落地撤离,完全摸不清踪迹。

  魏琛听到这个消息,坐在导演室里高兴地闷了口茶。黄少天这一着真给他长脸。

  但是……他的视线移向另一个监视器的画面。如果黄少天能看见这个场景,肯定会勃然大怒的。

  这个监视器对着的是红军的前线指挥部。此刻那里正忙作一团,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战场的讯息不断汇集到此处,又经过各个军区指挥官的分析,化作一条条战斗指令,传达到战场各处。

  这里是红军的战略核心区,是整个军队的大脑。而在这里,自然聚集着红军参演的各个部队的最高指挥。

  蓝雨本来是由参演的炮兵团长坐镇,然而此刻,他却在战场前线指挥着实际战斗。坐在这里运筹帷幄的,是喻文州。

  然而喻文州的处境却十分微妙。

  因为他本来没有资格坐在这里的。他只是一个刚刚从军校毕业的尖刀小队队长,军龄不够长,军阶不够高,能坐在这里完全是“被照顾”。红军这一次的总指挥王杰希表示,总不能让一个坐着轮椅的人上前线吧?会出演习事故的。

  王杰希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歧视意味。然而,喻文州在这里,就是这么名不正言不顺了。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总有人这么想。

  喻文州对这样的眼神与议论没有任何反应。他真的是很习惯了。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默默搜集着战场的每一条信息,在自己心头慢慢勾勒出一幅精细而完整的战略地图。

  但是他始终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旁观着这群部队精英们的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演习持续了三天。

  两方你来我往,始终难分胜负。虽然黄少天带领着蓝雨的尖刀小队给了蓝军猝不及防的一击,但没过多久,孙哲平和张佳乐带领着百花的尖刀小队,潜入了红军的一个炮兵连,成功炸毁了整片驻地。正面战场上,双方开辟了多片战场,各处都是激战的枪林弹雨。坐镇后方的指挥者们也不曾停歇地进行着博弈。入侵对方的信息系统,制造假的密电讯息,双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也颇觉得这场对抗堪称酣畅淋漓。

  然而既然是一场战争,就一定要分出胜负的。虽然形势看上去很不错,但作为红军的总指挥,王杰希心里,总隐隐觉得不对。

  他审视着整个战略布局,思考着到底哪里可能存在着漏洞。忽然,一只手轻轻点上了地图的某一位置。王杰希看过去,本能地一惊,回过头来看着手的主人。

  喻文州迎着他的视线,冷静地说:“根据我们现在的布局,所有的兵力都已经被调离。所以,现在的指挥部,完全是一个空城。”

  王杰希皱着眉头。他觉得有点心惊。指挥部是战争核心,所以最早有大量的军事力量囤积在附近。然而随着战事的极速变化,战场的不断拓展,这些军事力量被一点一点的分配出去,而现在,在即将结束的最后时刻,他忽然发现,没有任何有效手段来保护这个指挥部了。

  他们红军的大脑,就这样裸露的敌人面前。

  王杰希抱臂审视着这个布局。这恐怕是蓝军从最开始就步步经营的局面。可惜他们完全被牵着鼻子走,竟然没有察觉。

  然而一切还来得及。只要没有失败,就来得及。

  王杰希眼神亮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指挥部。因为战场过于分散,不少指挥者已奔赴前线进行指挥了。所以留在这里的人并不多。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撤离。所有的通讯终端全部集中在这里,大量的信息汇总于此,并需要指挥部作为统筹,协调整个战局。他们没有能力带走所有的东西撤离。

  所以该怎么办呢?

  “演习胜利的标准是什么?”喻文州忽然说。

  “取得对方标的物的控制权……”王杰希说到这里,忽然一顿。

  喻文州闻言笑了起来。那笑容落在王杰希眼里,有点贼。

  而在距离指挥部十数公里外,黄少天正带着尖刀小队的队员们潜伏在主干道旁的矮丘上。根据情报,蓝军会有一个排的兵力通过此处,前去支援前方三公里左右的战场。

  蓝雨尖刀小队的任务是在此对他们进行伏击。减少多少有效的军事力量并不重要,能拖延20分钟就行。红军在前方战场占据了有利形势,只要20分钟,就能撕破蓝军的防线,顺利进入蓝军的军事区,为靠近标的物打开一条通道。

  黄少天对这个任务不是很上心。任务难度一般,时间也不算长,对黄少天来说不算有吸引力。演习了三天,黄少天也几乎不眠不休了三天。他的责任心确实是极强的,哪怕不属于自己的值班时段,由于指挥权压在了自己身上,他依然会强撑着随时关注战局。但是他毕竟是个人,虽然是个身体素质极好的Alphe,但也仅仅比寻常人强了那么一点点。到了现在,黄少天完全靠意志力在支持着自己不要倒下睡过去。

  演习结束后要好好睡一觉……黄少天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尖刀小队的队员在他身后也都有些东倒西歪,阵型都有些散了。徐景熙甚至开玩笑,要给各位违规注射兴奋剂,被黄少天一记白眼顶了回去。他耷着脑袋调试着通讯器。尖刀小队人员编制少,但是任何一个队员都可以身兼数职。所以徐景熙除了当好他的医生,更多时候却在执行通讯员的职责。

  战斗已接近尾声,传达给他们的命令与信息并不多,徐景熙手上拿的通讯器已经安静很久了。然而此刻它突然嘈杂了起来。徐景熙拿起来认真听了听,忽然一滞,随即有些激动地拍打黄少天的肩膀。

  “干什么呀你!别又被一条蛇吓着了……”黄少天回首拍开他的爪子点有点不耐烦。

  “黄少!咱们的指挥部被炸了!”徐景熙却掩饰不住震惊地低呼。

  “怎么回事!”黄少天也是一愣。指挥部是此次军演的标的物,军演胜利的标准是取得对方指挥部的控制权。现在他们红军的指挥部被炸了,算怎么回事?

  “谁炸的?”震惊过去,黄少天皱着眉发问。蓝军再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也不会随便炸掉自己需要取得的标的物,没意义啊。所以……

  “王杰希脑子是怎么长的!”黄少天咂舌,“这么破釜沉舟的招都敢使……”他毫不怀疑,下回军演导演部要还是执行这种胜利裁决标准,王杰希恐怕一开始就炸了自家的指挥部。

  “但是现在我们红军也完全瘫痪了啊……”郑轩发愣,“信息没有汇总的地方,也没有统筹指挥了啊……”

  “各自为政呗!”黄少天耸了耸肩,“反正对我们尖刀小队来说,跟指挥脱节这种事情也是要习惯的,我们又不能保证随时随地都严格执行命令,必要情况下可以根据战况随时调整自己的策略嘛!”

  郑轩非常配合地点头,宋晓揉着太阳穴,而徐景熙依然认真听着通讯器里传来的声响,神情越来越严肃。

  半晌,他抬起头,对黄少天说:“黄少,有个消息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说一下……不过你要保持冷静……是这样的,炸毁指挥部这个决策,是我们蓝雨的指挥官提出的……”

  “咦?那个叫什么什么来着的……那个炮兵团的团长,还挺敢玩的嘛。”黄少天随口接了句,有些糊涂,徐景熙为什么要他保持冷静?虽然这个决策大胆又犀利,但也不至于吓住他黄少天嘛!

  “额……那个团长奔赴前线了……留在指挥部的是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指挥官……”徐景熙小心翼翼地继续说。

  黄少天怔怔地回过头看他,好像没听懂他的话。

  红军的标的物被摧毁,蓝军只能转而采取控制红军指挥者的方式来取得胜利。然而王杰希绝对不是那么轻易就被控制住的,指挥部被炸毁后,他和当时留守指挥部的全体人员都不知去向了。

  蓝军总指挥叶修见此状况,索性一起玩个大的,也学着红军把自己指挥部炸了,然后潇洒地一样玩起了失踪。

  导演组无奈,只能宣布演习结束。

  半个小时后,红蓝两军的总指挥搭乘着武直,理直气壮来导演部喝茶了。

  导演组那群老军官气得够呛,然而叶修和王杰希都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两个人有说有笑聊得风生水起。

  叶修说,王大眼你行啊,越玩越脱,下次是不是直接搞自爆了?

  王杰希淡然回应,要是这样判胜利,也不是不可以……

  魏琛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寒暄得高兴,忍不住插话:“我说,我们蓝雨的人呢?”

  王杰希皱着眉头看他,道:“是找喻文州吗?他在指挥部的爆炸中撤离不及时,受了点伤,现在应该在演习医疗队那边呢。”

  魏琛叹气,得,又得出事。

  喻文州本来是没有被安排进演习的。然而就在演习开始前一天,他提出申请,要求参加演习。魏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然而喻文州严肃地向他表示,对待演习应该像对待真实战场一样才有价值。他的骨折只能算是轻伤,并不影响他作为战略部署人员的本职工作。他在后方坐镇,完全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魏琛被他一番话驳得哑口无言,只能派了一架飞机送他来了演习现场,却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黄少天。

  然而哪想到喻文州出手就惊天动地,别说黄少天了,导演组都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了。

  他想着,事已至此,只能赶在黄少天之前,去看看喻文州情况如何,然后再想办法灭火吧……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晚了一步。

  演习医疗队的一间帐篷里,黄少天冷冷地看着喻文州,一言不发。

  其他人受不了这样的氛围,都找借口出去了。

  而喻文州却依然可以含着笑,回看着黄少天,神色从容。

  两个人对望良久,黄少天深吸一口气,森然道:“解释。”

  喻文州摇了摇头,道:“你这么生气,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的……”

  “生气?”黄少天的声音拔高了一截,“我以为你吃了苦头就会长记性的,会老老实实待在医院里养好伤。但是你呢?跑来演习现场也就罢了,还自己把自己给炸了!喻文州,你是不是把自己玩死了才会罢休?”

  真的是生气了,黄少天感觉到喉咙深处烧起一把火。吼完一句话,灼伤般疼。

  然而喻文州依旧是沉默以对,神色冷然如常,好像对他的怒火毫不在意。

  黄少天也沉默了。

  喻文州就是喻文州。冷静、自持、独立而倔强的喻文州。

  他以为自己见过了喻文州天真而软弱的一面,就真的走进了他的心里。然而他忘了,喻文州的理智有多么冰冷,他可以将那个孩子囚禁在自己心灵深处,就可以将黄少天驱逐。

  “随便你吧。”黄少天摇了摇头,总是这样,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近了,却发现自己触碰到的只是一个梦幻泡影。一伸手,所有的一切就破碎了。太累了。

  他转身离去,没有看见喻文州眼神里忽然闪过的黯然。

  ——TBC——

  下一章:(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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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鱼摸鱼摸鱼……

  好多鱼

  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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