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琥珀里的时间（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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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周五，喻文州还是别别扭扭地穿上了西装，一个人出现在成年礼的现场。
黄少天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和父母说着话。喻文州乖巧地打过了招呼，收获了两个礼貌中带着怜悯的眼神。喻文州安之若素。
大人们对他这个“家庭不圆满”的小孩，抱有一种天然的“慈爱”，从老师到同学家长，知道他自己参加成人礼时，都是这样看着他。喻文州真的是特别习惯了。
他在心里想，自己长大，自己成为一个大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然而压着的最深最深的念头，喻文州也在怜悯着自己。他真的委屈。他怀疑过，是不是他的到来对这个世界而言就是错误的。
他盯着台上老师、同学、家长轮番的发言，看着各种煽动人心的节目，麻木地随着流程发呆。
在这种时候，喻文州连压抑住自己的颓丧都没有力气的。
直到他身边空着的位子，忽然坐上了人。
喻文州诧异地转头，看着王杰希。他不需要参加这个仪式，自己在班里自习。喻文州没想到他会来。而且，他坐在自己旁边这个留给家长的位子上，算怎么一回事嘛。
“在班里没意思。”王杰希看着他的眼神，解释，“来随便凑凑热闹。”
“哦。”喻文州应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盯着台上喧嚣，半天，才又说：“我们两个凑热闹的，感觉好傻啊。”
说完他觉得不太对，王杰希是真的来凑热闹，完全的局外人。只有他自己，是个局内的笑话。
王杰希却没有说话。
场内观众席的灯是关上的，所以喻文州没有看见王杰希的举动。但是他手里忽然被塞了一个东西。喻文州低头一看，是那盆矮牵牛。早上他出门的时候特意去窗台看了看，花瓣含着，还没有彻底开放。
而现在，透过舞台上斑驳的光线，喻文州看见花已经开了。
“有点巧，我也没想到。”王杰希在他耳边轻声说，“所以我想，这是命运让我来告诉你些什么。”
喻文州笑了，把花盆紧紧捧着，扭过头对王杰希说：“你真行，我出门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把花带来了？”
“刚刚回去取的。”王杰希说。
喻文州没有再说什么，他把一只手从花盆上移开，伸过去紧紧攥住王杰希的手。
而王杰希也紧紧地回握着他，那力量似乎是在说，我在。
他们在暗处双手交叠着，许彼此支持与未来。灯光亮起的时候，又不动声色地分开。
黄少天看见王杰希时也是很好奇，凑上来问着：“你怎么来了？你过来搞什么？”
王杰希没搭理他，跟着喻文州站起身，往外面走。
黄少天却不罢休，扯着他，一直在叨叨。于是喻文州比他们稍稍走快了几步，低着头，好像在想着事情。
刚刚出了礼堂，他就被人拦了下来。喻文州抬头，看见了许久未见的穆昱。
他经过那一个冬天，瘦了很多，看向他的眼神依然有点躲闪，但是却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来拦下他，与他说话：“文……文州，我……我爸妈想请你吃饭。”
话刚说完，他身后那两个憨厚的中年夫妇，也冲喻文州笑了笑。喻文州很礼貌地打招呼，看了穆昱一眼，却没有立刻答应这个邀请。
穆爸爸开口，又邀请了一遍：“喻同学，我们穆昱经常提起你。他语文一直不好，上学期进步特别大，他说多亏你帮忙补习。所以我们想着要请你吃个饭，感谢一下。你别推辞。”
喻文州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来拒绝。穆昱父母诚恳的样子，喻文州不忍心推拒。
恰在这个时候，他身后忽然响起平静的一声招呼：“文州。”
穆昱的脸色立刻变了，灰败的，盯着喻文州身后。
王杰希从后面走了过来，站在喻文州身边，看着穆昱和他的父母，也客客气气地打了个招呼，扭过头对喻文州说：“晚上要下雨，你没拿伞。如果出去的话，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喻文州垂下头笑。王杰希这主权宣誓的……他要真和穆昱出去吃饭，穆昱能让他淋着雨了？
但是这顿饭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喻文州正犹豫着，忽然电话响了。他示意了一下，走到一边，接听了。
穆昱盯着他的背影，他父母客气地邀请王杰希一起出去吃饭，王杰希礼貌推拒，眼神也移向了喻文州。
这个电话没有很久，但喻文州又回来时，脸色已经是完全变了，苍白着，紧紧握着手里的花盆。
王杰希凝视着他，被他的神情在心口一扎，有一点痛。而且没来由的，有一种恐慌，排山倒海地压来，远远比穆昱的出现要气势滂沱。
“抱歉，叔叔阿姨，我晚上有点事，要回家一趟，就不和你们出去吃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穆昱成绩的提高其实全是他自己的努力，不必与我这么客气。”喻文州话说得漂亮，但是眼神空洞洞的，没什么真正的情感流露出来。
只是他已经拒绝的如此明显，穆昱和他父母也不好坚持，打了个招呼离开。王杰希安静地跟着喻文州走，等着喻文州给自己一个说法。而喻文州转过头，对王杰希说：“杰希，你也回去吧。我晚上真的要请假回去，也不回这边住了。”
“出了什么事？”王杰希皱着眉追问。
喻文州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什么事也没有。我……就是我妈妈回来了，我去机场接她。”
王杰希想说“我跟你一起去”，但是他明白这不现实。他还没说什么，喻文州把手里已经捧热的花盆塞进他手里，说：“你带回家吧，放在窗台上。”
王杰希点了点头。他心口弥漫起一种很冷很冷的情绪，因为喻文州这样的态度。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一丝情绪也没有流露出来，他只是把花盆拿好，对喻文州说：“你路上注意安全。夜里真的要下雨，你要不然先回家拿伞。”
喻文州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说：“我知道的。”
王杰希犹豫了一下，终于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发，然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喻文州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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