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去日苦多（16）
起始章：（1）
上一章：（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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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抽空来做咨询终止吧。”喻文州在电话里说。
王杰希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手指敲击着桌上的剧本。
《悬崖边的引路人》剧本改了三遍，原定喻文州的那个角色依然不能让王杰希满意。编剧说，没办法了，那段剧情是全剧的线索，砍掉的话整个剧本都要变。王杰希也明白，所以他始终没有表态。
现在，需要他表态了。
“好。我明天过去。”他最终答应了喻文州。
放下电话，他把刘小别叫了来：“《悬崖边的引路人》项目搁置，准备启动《去往》这个项目吧。我看过你改的本子了，不错，结构调整的很有层次，节奏也明快很多，比之前好太多了。”
“多谢导演。”刘小别不敢表现得太兴奋，但是得意是有点藏不住的。
“这次你做导演。”王杰希说，“男主角很适合英杰，让他跟着你磨合。”
刘小别震惊地嘴都合不拢了：“导、导演……我们……我们……”
“你们已经是这个圈子的朝阳了。”王杰希笑了笑，“微草的未来，这个电影界的未来，都是你们的。所以有什么可怕的？往前走就好。”
刘小别涨红着脸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点头。
王杰希把《去往》的本子拿出来，递给他，继续说：“还有一些可以修改的地方，我标记出来了。你参考。一些拍摄意见我也注明了，如果有用你就试一试。”
“导演，您这是不打算跟组指导吗？”刘小别惊讶，他以为这次只是做执行导演，王杰希还是要跟组做主导的。
王杰希闻言却是在犹豫，半晌才说：“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啊？刘小别有点好奇，但是不敢打听。
王杰希休完假回来立刻回了微草主持各种工作，刘小别看不出他有什么需要“看”的情况。
难道还是和喻医生有关？刘小别猜测着。
王杰希却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就直接离开了。
他在想喻文州的电话。办咨询终止，这个事情他不意外，毕竟喻文州这个状况没办法继续正常做咨询，而王杰希自认为自己也不需要咨询了。
但他总觉得从喻文州平静的话语中听出太多未出口的话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喻文州始终没有回应他的表白，王杰希不着急，但是在等待。
就像喻文州说的，有些事情，需要有结果。
王杰希必须等到喻文州的一个结果。也许就是明天。
第二天，他准时抵达喻文州的别墅。
一切像是二人初遇的重演。
喻文州开了门，还是穿着那件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着，露出他的锁骨。
那线条因为喻文州的消瘦，鲜明了许多，有种独往而前的决绝。
“杰希，你来了。”他笑着跟王杰希打招呼，这个笑不再像是他抑郁时表演式的微笑，王杰希感受得到笑里的真诚。但是这个笑依然很虚弱，很干净很倔强的孤独。
这个感觉是喻文州带给王杰希的最深的感觉。这个感觉也曾经是王杰希自己最享受的感觉。
而现在，他只想用力拥抱这种孤独，拥抱孤独的喻文州。他想告诉喻文州，可以享受孤独，也要记得享受爱与陪伴。
而喻文州却不知道他的想法，错身让开门让他进来。两个人又一次回到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房间，吧台上已经放着一沓材料。“咨询终止的相关手续、需要交接的相关文件、咨询记录、后续咨询建议以及其他各种材料，我都准备好了，你仔细看一看。”喻文州在王杰希身后说。
王杰希冲他点了点头，拿起了那沓文件，一页一页仔细翻着。
喻文州却走到了酒柜旁，平静地拿出一瓶红酒。
王杰希在这里住的时候，喻文州把红酒都收走了，因为他发觉王杰希在车祸之后，对红酒的颜色极其敏感，可能是出于对鲜血的恐惧。然而并没有多久，王杰希出现在《良夜》首映礼后的晚宴上时，面对红酒已经是全然镇定的了。
他真的是非常非常……喻文州想着，含着笑默默抿了一口酒。
王杰希对于喻文州来说，是非常伟大的存在。只需要他存在，就足够了。
喻文州不去奢望任何其他事情，他自认为没有资格。
“你最好戒掉酒。”他手里的酒杯忽然被人从身后拿走，王杰希的声音平静的响起。
喻文州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你都看完了？”
“看完了。”王杰希回看他的眼神一样认真，“所以，你该有所解释。”
他说着，抽出其中一份文件，大标题是：关于咨询过程中喻文州严重违反心理咨询师职业道德准则的自述报告。
喻文州微微垂下头，笑了笑。他当然明白，今天最重要的，最需要向王杰希交代与坦白的事情就是这一项。
而后他抬起头，坚定地开口：“就像我在报告中陈述的那样，这次咨询是严重的失败案例。整个过程中，我完全违背了职业道德准则，采取了绝对错误的咨询方式，对你可能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影响。所以，我需要向上级监管部门提交这份报告及其他资料，申请督导介入，并且接受一切惩罚。”
“所以你认为，我爱上你，是因为你在咨询过程中不当操作？”王杰希平静地问着，尽管这个问题听上去更像是一种陈述。
喻文州依然很坚定：“爱情很复杂，心理也很复杂。我不能下决断说，你对我的爱是因为什么。”
他说着，眼神忽有涟漪一动，片刻便又是一池静水。他的声音依然是冷静的，继续说着：“但是，我从事心理咨询数年，我明白自己在针对你的咨询中到底犯了多少错误。从一开始，你要求在我家里短期居住，这就是第一个错误。来访者内心的平静与安全不应当来源于心理咨询师本人或他的相关物件，这是过分介入来访者的生活。而接下来，我抑郁症复发的情况下，依然接受你要求继续咨询的请求，这是第二个错误。在我本人心理状况存在严重问题的情况下，这样的行为是对你极大的不负责任，也是我本人……对你产生不恰当情感的一种体现。”
“不恰当情感？”王杰希声调扬起，重复了一遍。
喻文州眼睫在抖动，但是他坚持着平静地叙述下去：“是的，不恰当情感。在这种状况下，我应当申请专业督导介入，而不是对你产生依赖。”
王杰希向他走了一步，看进他的眼睛，平静地说：“所以，喻文州，你在说，你爱我，是吗？”
喻文州喉头一哽。他坚持着用最冷静的情绪面对这个无法使他冷静的人，直至现在，直至他深深地戳穿他的内心，直至他的眼神刺进他最心里柔软的那一处。
“是的。”喻文州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哽咽，“我在说，我爱你。但我不能……”
他的话断在王杰希的怀抱里。他感受着王杰希紧紧地拥着他，似乎能把他揉进骨血里。他听着王杰希贴在他耳畔，说：“不必解释，喻文州，我不需要解释。我只需要你的爱。”
然后他松开喻文州，在那叠文件上签了字。他说：“你说的一切，我都明白。所以你说，这是错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既然我们相爱，那么这个错误就是双方的。所以，无论有什么后果，我会和你一起承担。”
喻文州看着他，艰难地摇了摇头：“不，不需要你承担。我把材料提交上去后，会申请吊销我的执照及相关资格。我不会再做心理咨询师了。”
王杰希看着他，低声问：“然后呢？”
“然后……”喻文州笑了笑，“然后，我要出去走一走。”
“什么时候回来？”王杰希问。
喻文州依然笑着，眼神有一点点模糊：“短期内，不会回来了。”
王杰希点了点头。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然后他转身要走，走到门口，回过头看喻文州，笑着说：“这样的惩罚，我有心理准备。”
说完他走了出去。喻文州站在原地，冲自己笑了笑。
他有很多很多话，可以说给王杰希。
他可以告诉王杰希，他需要自己变成更好的喻文州，变成一个真正的，能给王杰希温暖及支持的喻文州。
他需要治愈自己心灵上的创伤，不依赖任何人，就像王杰希那样，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走下去。
他相信王杰希可以等待，他相信自己会回来。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什么也不用说。
王杰希都懂。因为王杰希爱喻文州，就像喻文州爱着他一样。
一个月后，有关于喻文州在此次咨询过程中存在的严重错误，上级督导有了答复。喻文州申请的执照吊销被批准，他开始为自己的远行做准备。
王杰希忽然间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也从公众面前消失了。
微草启动了新的项目，由王杰希的助手刘小别做导演，拍摄一部叫《去往》的片子。
喻文州偶尔翻一翻八卦杂志，看着各种无聊消息。
他把自己的房子挂到中介处，打算卖掉，筹集路费。
他打算出国游学，学一学当初想学而没有学的东西，譬如戏文专业。
中介很快回复他，房子卖掉了，很圆满，对方没有还价，也没有其他要求，只是提出房间里的陈设不允许有任何改变。中介还奇怪呢，喻文州这房子不好卖，地段离市区太远，叫价又高，没想到顺利卖了出去，对方连房子都没看。
喻文州听着他说，笑了笑。他猜得到是谁。
“对了，喻先生，对方说，必须跟您亲自签合同。您什么时候有空？”中介在那边说。
“明天吧。”喻文州垂着眼。
总需要面对，就像总需要一个再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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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糊涂了都，才发现明天已经是12月了。
2017年的最后一个月，年初许下的愿望，如今都实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