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去日苦多（12）
起始章：（1）
上一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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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杰希倚着墙，喻文州倚着他，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王杰希低头看着他，指尖轻轻捻着喻文州的发丝，感觉那种细腻的光滑，从他指尖几不可查地弹开。
过于细小的感觉，从王杰希的指端传导下去，被他的身体将这个信号放大，放大，放大，在他脑海里炸开。
就像今天发生的一切。王杰希想要去追溯源头，却发现他一直想到两个人相遇的第一次，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从他们接触以来，王杰希都无法想象，喻文州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眼前好像还能看见当时那乱糟糟的场景。
喻文州说要回家，王杰希便带他回家。他把喻文州抱起来，发现他意外的轻，好像只剩一把骨头。王杰希心口闷闷的痛，咬着唇抱着喻文州走出露台。选角副导演带着一批人从刚刚抵达的电梯里冲了出来，看见王杰希和喻文州时，吓得嘴都张成“O”型。王杰希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多问，抱着喻文州从自动散开的人群间进了电梯，只有刘小别机敏地跟着进来，其他人留在顶层，每个人都在控制，然而纷扰还是压抑不住的，如暗潮一般低沉地蔓延开。王杰希也没有再过问，他按下了地下车库那一层的按键，看着数字缓缓减少着。
“导、导演……”刘小别明显调整过情绪了，此刻深吸一口气，强行保持着镇定，开始给王杰希汇报，“事情闹得稍微有点大，但还好在咱们楼里，没招来记者。公关部那边已经召集高层开会了，会约束舆论。喻医生没出事，对他对咱们都是好事。但是可能《悬崖边的引路人》这个项目会受一定影响，不过……”
“剧本要改。”王杰希回过头看他，“改好之前我不会开拍。这几天我休假，公司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好。”刘小别垂下头，“对不起，导演，事情是我搞砸的……”
王杰希叹了口气。这事不能说是刘小别搞砸的，这是连王杰希都不知道的状况，即使是他可能也会处理不好，措手不及。
“这段时间你的工作会多很多，对你是个考验。加油吧。真有什么搞不定的，来找我。”王杰希说，“《悬崖边的引路人》这个片子还在筹备阶段，所以一切来得及，准备充分一点也好。之前开会时还有两个本子备选，我当时搁置了，你现在拿出来，每个给我一份，你自己也留一份，好好读读。”
“要换项目？”刘小别惊讶，“导演，《悬崖边的引路人》明显比那两个本子要好啊！”
“这个本子好是因为有灵魂，本子是编剧写的，但是将文字转化成电影语言，是导演的本事。你不能指望灵魂工作由别人替你完成。”王杰希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灵魂出窍的喻文州，轻轻关上他的车门，叹了口气，“你是导演科班出身，之前的个人作品也很突出了，就是缺乏一些控制力，利用这次机会好好锻炼吧。我这边先处理最重要的事情，有一些顾不上的事情，你要多承担一点了。”
“导演，不先联系喻医生的家人吗？”刘小别犹豫地问。
王杰希拧着眉，说不出话。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已经抵达了地下车库，门缓缓打开了。
刘小别机灵地闪身出去，走在前面帮王杰希打开车门。王杰希把喻文州放进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给他系好安全带。
整个过程，喻文州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始终垂着头，渐渐连声息都没有了。
王杰希的手背划过他的侧脸，感觉他的温度好像都消散了。
喻文州的家人？王杰希完全没有任何了解。他并不清楚这个始终很孤独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有过什么样的经历。
他们本来应当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彼此的生命里来而复去。他成为喻文州的一个案例，喻文州成为他的一段往事，如此而已。
但是王杰希始终不舍得让这段往事过去，固执地将他留在当下，却逐渐发现，喻文州身上的谜远在自己想象之外。
“你处理好公司的事，喻医生的事情你不要有任何举动。”他进了驾驶室，放下车窗，对刘小别这么说。
刘小别本想问需不需要对喻文州做一些调查，王杰希如此一说便只能作罢，点头应了，目送着王杰希开车远去。
而王杰希的心始终是乱的。喻文州在他身边很安静，过分安静，这让王杰希愈加不安。
这段日子以来，他早已察觉喻文州的不对劲，但王杰希始终没有做任何调查。喻文州不说，王杰希就不问，即使他有各种手段可以对喻文州的一切了如指掌。
但是王杰希不会这么做，刺探别人的隐私是极大的不尊重，王杰希深知。
然而今天的事件对于王杰希来说过于严重，因为对喻文州的不了解，险些酿成大祸。
到底该怎么办？王杰希头疼。
回到喻文州的家里，王杰希把喻文州抱进他们初遇的那个房间，放在懒人垫上。喻文州还在失神，他养的小狗扑进他怀里呜呜咽咽，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王杰希心口的堵，必须采用爆破手段才能纾解。但是他又不敢，喻文州现在的状况，王杰希只能努力维持平衡，然后一点一点做尝试。
他深呼吸了几次，挨着喻文州坐下，揽着喻文州的头，用上一点力道，把他压在自己肩头躺着。
然后低着头，唇擦过他的额，轻如一片不经意飘落的羽毛。
“睡吧。”王杰希对喻文州说。
他凝视着喻文州始终睁着的无神的眼睛，心口的痛又是阴沉着加剧。于是他抬起手，用臂弯紧紧搂住喻文州，呈一种保护性的姿态。他的头更低了两分，贴着喻文州的耳，又低声说：“睡吧。”
喻文州忽然就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王杰希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依然那样低着头，贴着喻文州的耳。他凝视着喻文州，看他似乎是睡着了，自然而然就想起他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他在这里窝着睡过去，然后醒在喻文州的怀里。
这时候，他看见喻文州眼角滑下来一滴泪，只有一滴，很干净很倔强，也很孤独。
王杰希轻轻贴了上去。他控制着，用尽所有的理智。他告诉自己还不可以，喻文州对他的刻意疏离已经不能更明显了，此时的接近是卑鄙的趁虚而入。
但是他没有办法，喻文州的这一滴泪击溃了一切。
于是王杰希的唇贴了上去，那滴泪是他们之间唯一的阻隔。
喻文州像是熟睡了过去，对一切一无所知。王杰希缓缓拉开两人的距离，依然把喻文州压在自己肩头，用一种保护的姿态。
从窗口透来的光影在移动，在交换，在他们身上来而复去。小狗玻尔科夫乖巧异常，贴着自己主人安静卧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王杰希。
他们就这样过了一个下午。
直到黄昏时分，喻文州的手机忽然响了。
王杰希皱着眉，找到手机，屏幕上跳着的名字是黄少天。犹豫了一下，王杰希接听了。
“文州？你怎么样啊？我听说微草今天乱了一大通，传闻中说和你有关啊！这事儿被微草公关压下去了，但是还是透了点信儿出来，说成什么样的都有！哎，你最近是不是又要复发了？你之前吃药预防效果怎么样啊？是不是要去复查了？我这两天休假去陪你吧？”黄少天短时间已经飙出去好几句，信息量巨大。
“我是王杰希。”王杰希平静地说。
那边的滔滔不绝突而一滞，接着黄少天非常不礼貌地爆了粗口：“我靠！！！你大爷的！！！难道传闻是真的！你把我们文州怎么了！！！”
“你过来喻文州这里，我有话问你。”王杰希对他不予理会。
“你给我等着！！！”黄少天言简意赅地愤怒了。
王杰希毫不在意地挂断电话，一低头，看见喻文州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神依然是低落暗淡的，但显然有了些理智的神采。
“醒了？”王杰希低声问。
“我……”喻文州开口，又顿了顿，好像是蓄了些力，才继续说，“我睡了多久？”
“不是太久。”王杰希低头瞥了眼屏幕，“不到我满意的时间。你可以再睡一会儿，黄少天一会儿过来，我跟他谈谈。”
“我来跟他说吧。”喻文州想把自己撑起来，又被王杰希固执地按回肩头，一时也没了动作，就这样瘫在王杰希身上。
“我有事情需要向他了解，他应该也想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这些，你不会想告诉我的，对吧？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对吧？”王杰希说。
喻文州垂着头，竟然是笑了笑。
王杰希看着他这个笑，手下的力道紧了紧。他又有想把喻文州揉进骨血的冲动。
然后门就被拍得啪啪响。王杰希叹了口气，把喻文州扶了起来，让他倚着墙坐好，自己站了起来。玻尔科夫见主人坐起来，兴奋地跳进喻文州的怀里。王杰希看着喻文州的手轻轻落在它头上，一下一下抚摸着，微微松了口气，转身走去开门。
黄少天在门口看见他时，立刻就爆发了，一手“嘭”地甩上门，一手攥住他的领口，用力把他推到墙上，咬牙切齿着说：“你到底把我们文州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很有可能抑郁症复发！！！他一直在吃药预防，你随便刺激他会很危险的！！！”
“果然是抑郁症。”王杰希很平静地应对他的愤怒，“和我推测的一样。”
“你——”黄少天抬着手，像是想一指头戳死他，这时候他们身后喻文州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少天，我没事。”
黄少天转头，看见喻文州抱着小狗站着，瘦了一圈。他咬了咬牙，又斜眼瞪了王杰希一眼，这才讪讪地松开他，回过身走到喻文州面前，表情已经换成了一脸阳光灿烂：“文州，我这几天录了新歌，你要不要听听？哎，王杰希就算了啊，竞争对手家的，把他赶出去！是不是啊玻尔科夫？哎呀，你比之前在视频里见到的要大了一圈哎！胖了胖了！”
说着，他伸出手搓了搓喻文州怀里小狗的脑袋，跟着它一起兴奋地“嗷呜”。
喻文州没说话，把小狗塞进他怀里，转身走进一个房间，把门掩上。
“靠！”黄少天低咒了一声，回过头看王杰希，“你把今天的事跟我说清楚！！！”
“你先说说，他的抑郁症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杰希看着黄少天，冷静地说。
黄少天深深叹了口气，最后恶狠狠地说：“你跟我上楼，去文州书房里拿药！”
“让他一个人没事吗？”王杰希却指了指喻文州进的房间。
“那是他特意准备的房间。”黄少天扬了扬下巴，指向那个方向，“他抑郁后有过自残行为，还尝试过自杀，所以他就给自己准备了这个房间。房间装修采用的材料都是柔软的，里面没有任何可能伤害他的利器，也没有窗户。房门也是特别定制的，上锁后只能从外面打开，房间里打不开。房间里设计有电话，电话线都埋进墙里，没办法拿出来。总之这个房间所有的设计都是为了保证他在里面很安全。他自己察觉到状况不太对，就会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不过当然不能一直这样，他得吃药，所以，我们去拿药。你想知道的，我们信息交换。然后，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我自己会安排。”王杰希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来找药吧。”
“卧槽！！！”黄少天冲他愤怒地挥拳，当然只能打在空气里。于是他举着玻尔科夫，试图鼓舞它同仇敌忾：“这货真欠抽啊！！！我把他介绍给文州是不是引狼入室啊！！！”
玻尔科夫“嗷呜”了一声，听上去好像在质疑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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