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喻】不系（12）
本文开篇：（1）
上一章：（11）
黄少天赶上了第二天的第一班火车，和晨曦一起，开进了祖国的首都。
春节假的尾巴，能买着进京的火车票，黄少天这运气也不是盖的。他由衷觉得自己这马没白骑。
踏上站台，深深把大北京清冽舒爽的雾霾压进肺里，黄少天感受到了首都的热情好客，忍不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他熬了一整夜没睡，这会儿却是亢奋的有些睡不着了。说起来他回国后时差倒的本来就颠三倒四的，完全看心情。但其实国内夜猫党一直过的是其他时区，而黄少天的工作性质更是惯常熬夜的，这么一来时差倒不倒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影响。
现在熬这一夜更没什么影响了。这一刻，黄少天胸膛里战意在燃烧，在翻滚，在激荡，在肆虐，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念头，最终归结到三个字：搞事情！
黄少天摸出了手机。
坐在联盟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堆数据的喻文州，听见手机欢快地震动着，他随手捞过来瞥了眼，是一串熟悉的数字。
是数字，说明没有加入通讯录。熟悉，说明这串数字对他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当然。黄少天嘛。即使他刚换了这个号不到一个月，喻文州也早在他知道这串数字十分钟后就背得滚瓜烂熟。
现在看见这串数字，喻文州感到了排山倒海的压力，比大春节假期里要加班这种事还大的压力。
他挺想装个鸵鸟当没看见的，但是喻文州毕竟不是爱逃避的人。只犹豫了三秒，他就按了接听。
那边黄少天的声音有点飘，像是跟着风在呼啸：“文州，现在有空吗？”
“有。”喻文州答。
“我回北京了，约着一起吃个饭呗。”黄少天接着说，很自然很随性的语气。
“好。”喻文州同意了。
“嗯……听老叶说，文州你好像是……有情况了？”黄少天试探得特别若无其事。
喻文州没有说话。
那边黄少天没有等他说出确切的答案，稍微有些急躁地接上了话：“那就一起约出来见个面呗？”
喻文州还是没有说话。
“我去找餐厅，定下来后再和你联系……就今晚上吧！不许推脱哦！”黄少天说话依然很赶，像是他排练过一样，一定要卡着节奏表演。于是，根本就不在意喻文州是不是配合。
喻文州也没法配合。黄少天想做的事，其实喻文州无可奈何的。
那边黄少天说完了话，沉默下来。果然像是一出戏演到尽头后尴尬的冷场。
喻文州也沉默着，随手敲着键盘侧面。他在下意识地思考，却思考不出所以然。
于是他说：“好，晚上见。”
然后挂了电话，给顾念之去了个消息：晚上正式演出。
对方秒回：我已经相当饥渴了！
喻文州对着这句话笑了。边笑边想，这姑娘能跟黄少天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这么一想还有点期待呢！
喻文州觉得自己这心思非常不对，有种破罐破摔的感觉。这很危险。
接到黄少天的电话，这不是什么好的信号。但是他没有阻止叶修和王杰希的通风报信，不，从他同意了和顾念之瞎胡闹开始，他就有了“迟早要完”的觉悟。
而现在他要去昂首阔步地迎接这个结果了。
古语云，求仁得仁。喻文州这叫什么？求分手？神经病吧他俩早就分手了。求不要复合？喻文州真不好意思这样打自己的脸。
喻文州想，自己所求的，和如今所为，背道而驰着呢。
他心里很空，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感觉它们都在旋转飞舞。脑海里有某个念头渐渐具象起来，但总像这天气一样，被雾气深锁着，难以看清。
喻文州发了半天呆。他效率这么低是很不合常理的，连一起加班的同事都发觉了，关切地问他是不是病了。
喻文州本来想摇头，但最终却点了头，而后同上级请了个假，早早离开了。
他却也没回家，只是坐在楼下那家咖啡厅，捧着一杯卡布奇诺，对着那扇单向玻璃窗，看着空荡荡的街景。
上一次在这里这样坐着，还是和黄少天一起呢……喻文州有些怀念地想，虽然那并不算什么好的记忆。
喻文州为了那一场相逢真可谓“机关算尽”了。“黄少天回来了”跟“狼来了”似的，喊得一遍又一遍的，可惜喻文州永远也不会像童话故事里那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只会越来越惶恐，不断地被自己心头那个影子侵袭，筋疲力尽。
所以他才会机械地演出那个剧本，把黄少天一把推开，仓皇狼狈。结果呢？
没什么结果。喻文州正准备着自食苦果。
他抿了一口咖啡。
喻文州爱甜食，喝咖啡是因为不得不熬夜时拿来提神，喝习惯了也就罢了。然而即使是咖啡，他也偏爱甜一些的卡布奇诺。而现在，这杯咖啡被他环在手心里许久了，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凉，人的体温不足以温暖任何事物，他喝下去的都是冰凉的苦涩。
喻文州有些发怔。
然后肩头被人重重一击，一个特别有温度的声音已经嚷嚷开了：“发什么愣呢？”
喻文州无奈地回头笑：“随便想了想。你来得好快啊。”
来人当然是顾念之。喻文州刚请完假，还没出联盟大厦的门呢，就跟顾念之去了消息说晚饭前碰一面，约见地点是楼底这家咖啡厅。
顾念之来的速度有些超乎喻文州的预料。他以为自己至少还得枯坐个十几分钟呢。
而顾念之则很随意地脱了羽绒服，随手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对喻文州解释：“我正好在这附近逛街，接到你消息顺路就走过来了。你怎么大过年的还加班呢？”
喻文州耸了耸肩：“特殊职业，年后马上就有一轮常规赛，过年加班也是常规。”
顾念之点了点头，显然刚刚只是客套，说完就过了，再开口话题早变了：“所以说，你前男友回来了？”
“是。”喻文州松开紧攥的咖啡杯，笑了笑。
顾念之向后一倒，特别惬意地倚着椅背冲喻文州笑：“上次我表演的还满意吧？还照那样演吧！我保证能把你前男友轰成渣。”语气轻描淡写的，特别霸道。
喻文州垂着眼，嘴角还是挂着笑：“不用那么用力过度，随便点自然点就好吧……”
“那怎么行！”顾念之瞪他，“你这柔柔弱弱的小模样，我再不强势点，等着被人看扁吗？”
……早被你看扁那么多次了，习惯了。
喻文州想说。但毕竟是个有涵养的公众人物，喻文州不随便怼人的。
他抿着嘴笑，又开始摆弄手边的咖啡杯，盘算着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
还没想好，手机动了。
一条消息跃出来：我订了xxx火锅，就是xx街那个店的，晚上七点见啊！
喻文州眼神轻轻一颤。
这个火锅店，很有名，分店遍布北京，就这样到了饭点各个店铺里还是要排队等号的。喻文州也挺喜欢吃他家的火锅，就在春节前不久，他还和王杰希在那里吃过一顿。
就在那顿饭局上，王杰希告诉他，黄少天回来了。
现在黄少天又订在同一家分店。这家店坐落在中心商业区，很难在饭点订得到座，而黄少天就是订到了。
喻文州听得见自己心里一阵低颤地叹息。
黄少天意有所指，喻文州心知肚明。
然而两个人都不妥协退让，谁知道会成什么局面呢？
而且这一出里，还多了一个变量，顾念之。
“晚上七点，xx街那家xxx火锅店。”喻文州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顾念之。
顾念之没着急对此发表评价，因为正好服务员送来了她点的咖啡。她先悠哉哉地品着自己的咖啡，而后才好似不在意地说：“好心机啊！”
“什么？”喻文州有些愣。
他当然知道黄少天背后的那些不能说的小情绪，但他觉得这些和“心机”扯不上关系吧？总体来说，黄少天是个挺坦率的人，不屑于耍什么心机的。
然而顾念之，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放下咖啡，眼神像是追忆前尘般深邃，开口道：“想当初，我前男友还不是我前男友的时候，我闺蜜有次请我俩吃饭，就是吃的火锅……”
喻文州听她这么说，还是有些搞不清，只得端起咖啡避免尴尬，继续听她说。
“然后，我男友就变成了前男友，我闺蜜变成了我男友的现女友。”
喻文州有一口咖啡不知道当喷不当喷。
这行文逻辑完全搞不懂啊！
吃个火锅的功夫就成功插足了？这位也是个中好手了吧！
顾念之却没管喻文州多尴尬多糊涂，继续往下讲故事：“后来我忽然明白了我闺蜜什么打算……请情侣吃火锅，那不是吃出来一身味嘛！多败坏人家形象！”
喻文州那口咖啡呛到嗓子眼了，咳个没完。
倘若真的因为“一顿火锅的后遗症”这么无厘头却简单的理由而分手，想来增加的只会是谈资而不是怨念。
但顾念之，无论是霸气侧漏，还是云淡风轻，那背后欲说还休的，都是情缘千千重。
她把这些事当笑话一样说给他听，真的还挺坚强的。
喻文州接过顾念之递过来的纸，随便在嘴角浮了浮，道：“要不然就这样算了吧，这些事情，没有意义啊……你得真的忘了，才是报复他的最好方式。”
“谁想报复他了！”顾念之恶狠狠剜了喻文州一眼，“我只是想告诉他，老娘过得很好！他可以死而瞑目了！”
喻文州扯出一个无奈的笑。
然后听见顾念之把杯子重重摔在桌面上，长出一口气，道：“行了！一个一个来！先把你前男友整趴下！”
顾念之说到做到。
不论喻文州怎么苦口婆心地劝，顾念之还是一身霸气行头出场。这次喻文州放弃挣扎了，乖乖跟在女王身边当个小跟班。
七点，准时抵达黄少天约好的地点时，喻文州先看到的是一锅鲜红油亮的火锅锅底。
他忽然间笑了笑。
顾念之毫不在意他的反应，她已经进入了角色，杀气腾腾地走了过去，在黄少天面前款款落座。
而黄少天一双眼睛只盯着喻文州。
他眼神一向很好，所以他看见了喻文州那个笑。那个笑像喻文州过往里无数个笑一样，挺温和从容的。读不出来任何意味。
黄少天心脏一直在疯狂地跳。那种节拍，是理智拍马也跟不上的。所以黄少天现在无法做任何理智性的思考。他只是很在意喻文州的反应。
而喻文州没有反应。
黄少天早就打好了招呼，这家火锅店又以卓越的服务态度闻名。看见这边客人来齐了，服务员麻利地将黄少天点好的菜端了上来。
“都点好了？”顾念之有些奇怪。她猜到了这餐气氛好不了，但没想到喻文州这个前男友太不给面子，连让客人点菜这种客套都没有。
不过对顾念之来说，所有的感想也就止于此了。
而对喻文州来说，看见那锅麻辣锅底后，喻文州对于后来会上哪些菜已然心知肚明。
他有些麻木地看着一道又一道菜品上桌，听见黄少天说：“别客气，开吃啊！”
于是喻文州没有客气，夹起一筷子香菇，按了进去，也不等涮熟，飞快又拎了起来丢进嘴里。
然后因为辣而应激的泪眼模糊中，喻文州看见黄少天比他更快撂了筷子站了起来。
“喻文州！你怎么真吃啊！”黄少天似乎是想绕过来，却又僵在那里，一双手半伸半垂，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而顾念之总算是察觉了些不对劲。
“怎么了？”她看着喻文州咳嗽得眼泪都飞出来了，还有些诧异。
“他不吃辣不吃香菇，这些你都不知道吗！你这个女朋友怎么当的！”黄少天忽然转火，一腔怒气直接向顾念之砸来。
而顾念之只是挑了挑眉，道：“你不是知道吗？怎么还整这一出？居心何在？”
黄少天看着她，色厉内荏的那种神色。
而后又很专注地看向喻文州，眼神一直在发颤。
他的心跳终于慢了下来，慢得有些近于停止。于是理智终于回流，冲着他冷笑：黄少天你竟然挑衅喻文州？你还期望有别的下场吗？
果然喻文州平缓了下来，又是那种从容平静地模样，说：“我之前不吃的东西，未必现在不吃。就像现在，顾念之确实不是我的女朋友，但未来终究会有这么一个人，坐在我的身边，你的面前，少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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