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琥珀里的时间（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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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王杰希到学校时，看见喻文州已经到了，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王杰希看了眼表，6点50分。喻文州恐怕4点就要出门了。怪不得他每天都很困。
王杰希没有着急去座位，而先去打开了储物柜。他放在喻文州柜子里的那包咖啡糖已经被吃掉了大半包，王杰希从提着的口袋里拿出新的一包放了进去。
其实他爱喝茶，也认为吃糖太多对身体不好。但他对喻文州确有这种纵容。
王杰希走到座位旁，把书包放在桌上。喻文州忽然转过脸来，趴在胳膊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没有一丝睡意。
王杰希平静地回看着他，说：“如果你不想住校，又不想在附近租房子住，那么你可以住在我那里。”
喻文州慢慢坐了起来。王杰希看着他张开嘴，毫不犹豫继续说了下去：“我租了独立两居室，这附近房租很高，本来父母打算陪读，被我拒绝了，但我们高考生并不好找其他人来合租。你如果愿意，我把次卧转租给你，房租对半，水电费我出。”
喻文州看着他，笑了笑，一脸坦然道：“你不用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明白的。”
王杰希摇了摇头：“这就是客观理由，我也不需要跟你讲什么人情。现在是你我人生最关键的时期，自然是尽力为自己的目标而拼搏。而且独立生活也是一种能力，你不能依赖阿姨帮你洗衣做饭打扫一辈子吧？退一万步讲，你可以不爱学习，可以继续消极下去，但你总应该为自己生活得舒适一些做点考量吧？上学路上花费这么久的时间，还可能堵车，每天这样奔波不累吗？”
于是喻文州抿着嘴笑了，微微垂着头，说：“王杰希，你有没有考虑以后去当老师？”
王杰希盯着他，迟疑道：“没有……你为何这么问？”
“就是觉得你很适合当老师。明明很有情怀，却又能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喻文州歪着头看他，“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只能对你心悦诚服，并且……”
他卡在那里。这句话可以脱口而出，但他忽然不敢说出口。
王杰希皱着眉看他，忽略了他偶然的停顿，问他：“所以你是同意了吗？如果你同意的话，今天晚上晚自习我请假陪你回家收拾东西。”
喻文州垂下头摸出手机：“我发微信让阿姨帮我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他把消息发了出去，然后捧着手机发呆。余光里王杰希已经开始拿着他的试卷奋笔疾书了。
喻文州没有看过那些试题。上学期期末第一天上午，他刚刚结束了语文考试。黄少天拉着他对答案，备受打击，于是愈发聒噪。喻文州含着笑打开手机，没两分钟，妈妈的电话就来了。
喻文州听见他妈妈的话是非常平静的，非常非常平静。他记得自己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他记得那时候云层厚了起来，他记得好像听见黄少天在跟别人说，要下雨了。
那天喻文州没带伞。天气预报没有说下雨。即使出门的时候，他听阿姨说，今天这种云怕是要下雨的记得带伞，但喻文州还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天总是晴的。
下午的数学考试喻文州一直在认认真真地看卷子，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字啊数啊，他就是看不懂。
应该是懂的。
很早很早之前，在爸爸偶尔回家时突然来的电话声中，在每次与妈妈对话都看不清她埋在文件里的脸时，喻文州其实已经懂了。
但是他自欺欺人，懂装不懂。
于是他笑着在卷子上画了个大头小人，小人也在笑，一双干净而无知的眼睛。
考完试喻文州坐着车，堵在回家的路上。他在下一站跳下了车，随便挑了一条陌生的路往前走。街边的烤鱿鱼香气扑鼻，他买了两串吃了一串半。还剩半个鱿鱼身子的时候，他遇到了一只野猫，脏兮兮的长毛里都沾上了枯叶。喻文州蹲下来看它，那只猫蹲在它面前警惕地盯着他。喻文州慢慢啃完最后半口鱿鱼，然后伸手摸了摸猫的头。猫是明显嫌弃他的，于是歪着脖子尽量躲开。喻文州收回手，拿出手机给猫拍了几张照，又在地图上查了定位，把照片上传微博：求领养。
然后他对着猫笑了笑，说：“我不带你回家了。我家太远了，我自己可能都走不到。”
后来手机没电了，喻文州才慢慢摸回家。阿姨大惊小怪的，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喻文州笑着说，太远啦，走着走着，就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事了。
阿姨回家后，家里像往常一样，空气里有一种冷冰冰的味道。喻文州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在客厅里把家庭影院打开，放自己最喜欢的电影，《阳光小美女》。
这个片子鸡飞狗跳，没有任何爆点。生活就是这样，根本没有HE。
喻文州看着看着，捂上脸，嘴上还“嘿嘿“笑着。
第二天考完英语，班主任把他拦住带到办公室，问他为什么数学交了白卷。
喻文州垂着头，一副乖巧认错的模样。他听见其他英语老师在聊天，说比他们高一届的高三生王杰希，这次志愿只报了个G大心理系。校长都亲自去做他思想工作了，这孩子就是不听。没治。
“……你不能这样。”班主任说了一大堆话，喻文州就听见最后几个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不能怎么样。从来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样。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知道乖乖上画画课，乖乖练钢琴，爸爸会夸他，妈妈会笑，于是他就拼命画画拼命练琴，这样爸妈回家的时候他就可以展示给他们看。慢慢的，他画再好的画，弹再好的琴，爸爸的夸奖也不对味了，满是虚伪的空洞；妈妈的笑也是敷衍着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在意。于是喻文州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怎么样好像都可以，因为在父母那里他倾尽全力换来只有钞票。黄少天一直说羡慕他，没人管着，可以完全由自己做主，但他根本没有能力和勇气去享受这种“自由”。
考完试，各科老师轮流找他谈话。喻文州学习成绩算不得顶尖优秀，但在老师眼里始终是个乖巧努力的好学生，从来不曾遇见过这种情况。老师们诧异了，用各种方式盘问着他，“拷打”他的情绪。喻文州还是那样，和他往日里那种懂事的形象别无二致，只是他眼神放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后来班主任联系上他的父母。他爸爸说，他被判给妈妈抚养。他妈妈说，考不上好大学就直接安排他出国，没事。
于是连老师都渐渐放弃了。
放假前，年轻的数学老师还是忍不住偷偷找到喻文州，对他说，可以试试考艺术院校。
喻文州笑着点点头答应了。他也不告诉老师，他一点也不喜欢画画。如果当初不是因为画画能够讨父母欢心，他可能连画笔都不碰。
但是画了那么多年，他已经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了。绘画成为了他倾述与表达的一种方式，即使这种语言无人听懂。
所有人都只看到他优美或讨巧的画面，没有人看到拿着画笔的那只手有多么孤独。
喻文州现在仍然在画画，他在画自己余光中的那个轮廓。那个身影在他的视野里是暗的，但在他的笔下，却是一片阴影中唯一的发光体。
画了一半，他的画纸被人拿走了。
王杰希轻轻把纸折起来，夹进自己的书里，然后对他说：“你如果真的不想学习，那就睡觉，至少睡眠好了身体会好，心情也会好。”
顿了一顿，他又说：“如果想画我，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转过来仔细观摩，没有必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喻文州睁大眼睛看他，半晌，勾起来个笑，说：“不要脸。”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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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就要同居了！我表示我也没想到！完全没想到还可以有这种操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