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琥珀里的时间（5）
起始章：（1）
上一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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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在玻璃上写下的那半句“对不起”，随着时间慢慢褪去了。
王杰希看着眼前的卷子。高三第一天上课，每科都安排了时间让老师讲评试卷。喻文州每科试卷除了被揉皱的痕迹，都是干干净净的空白。
王杰希欲言又止。他时不时把眼神移向侧面瞄一瞄，偷偷瞥一眼喻文州。喻文州始终是那副样子，安静又冷漠，偶尔含着笑，是那种定格在相纸上失去温度的笑。
王杰希就收回视线，沉默地在喻文州的卷子上将答案完整写出，圈出重难点。喻文州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落在他的笔迹上，若有人仔细去看，会发觉他的睫毛是微微有些颤动的。
最后一节课结束，班主任趁着他们还没来得及下课撒欢，站在门口吆喝了一嗓子：“从今天开始晚上都要上晚自习的！到晚上九点半！”班里哀鸣顿起。
喻文州沉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拎着书包站了起来。王杰希诧异地看着他，道：“老师说了要上晚自习，你要去哪儿？”
喻文州把书包背好，若无其事地说：“回家。”
王杰希没想询问他为什么不听话。喻文州这种举动他都有点习惯了。
但是喻文州说了：“我们家离学校非常远，我如果上完晚自习再回去，会坐不上末班车的。”
王杰希更诧异了。一般情况下，家里有高考生的话，家人会异常重视。王杰希去年一年都在学校对面租房子住，环境差不说，他母亲陪读，学校离工作单位距离太远，每天早上六点就得出门坐车。王杰希自己任性，要承担后果，但不能让母亲再跟着受罪，这才拒绝了母亲继续陪读一年。即便如此，他们家也是极重视他的，王杰希明白，自己这两年高三不仅花了家里不少钱，父母的心力也是耗尽。
但喻文州这都高三开学了，怎么还会住在离学校很远的地方呢？就算家庭条件不允许在校附近租房，一般的学生也会选择住校节省无谓的交通时间。即使孩子自己不乐意，家长和老师也会要求如此。喻文州这状态，显然老师们是拿他没什么办法了，可他家里也这么由着他去么？
喻文州解释了一句就不再说话，跟黄少天打了个招呼就慢慢出了门。
王杰希犹豫了半秒，飞快把自己的东西扫进书包里，跟上了喻文州。
喻文州知道他跟了来，却什么态度也没有。他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视王杰希如不存在的。
王杰希心里却有一点点痒。他很想知道喻文州在听什么。
在车站等了十分钟，喻文州坐上了一辆开往郊区的长线公交。王杰希跟着他上去，车厢里很拥挤，夏日的燥热之下还弥散着一种酸臭气。王杰希皱着眉，站在喻文州身边。他们被人群推着，挨得很近。喻文州依然听着什么，看着车窗外，不与他做任何交流。
就这样，半个小时后，他们下车。王杰希看着附近的居民楼，以为已经到了目的地，没想到喻文州过了个马路，在对面的车站又开始等起车来。
街灯已经亮起，天色昏暗了。王杰希看着喻文州站在光彩灿烂的广告牌前，放空般看着眼前车来车往。他想，喻文州这样长长的回家路上，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始终不知道，因为喻文州始终沉默，始终面色空寂地看着车窗外庸常无趣的街景，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流露在他面前。
他们换了三趟车，终于在八点左右抵达了一处豪华别墅区。喻文州拿出一张卡在门口拍了一下，终于舍得回头看了王杰希一眼。然后他笑了笑说：“既然来了，就吃完饭再走吧。”
王杰希跟着他进了别墅区的大门，在修剪得极具艺术感的庭木花树间绕来绕去，走到了隐在花园深处的一个三层小楼门前。
喻文州没有拿钥匙或者输密码，他拍了拍门。
开门的是一位上了点年纪的阿姨，满脸堆着笑对喻文州说：“阿州回来了？累不累？饭做好了快来吃吧！”说完她看到了王杰希，热情地问：“这位就是你的同学吗阿州？以前没有见过的……你发微信来说有同学要来家里吃饭，我还以为是之前来过的那位叫少天的孩子呢……”
“我同学，王杰希。”喻文州随意转身冲王杰希摊了摊手算是介绍，便径直进了门。
王杰希礼貌地冲这位阿姨点了点头，他记得之前黄少天跟喻文州聊天的时候提到过，喻文州的父母在国外，平时家里是有一个钟点工在打理，看来就是这位了。
王杰希跟着喻文州走了进去，随意打量着这里的装潢。整体装饰高雅别致，又不失富丽堂皇，看来喻文州家境是相当好了。
“餐厅在二楼。”阿姨从他身后走上来，温和地同他说，引着他上楼。
他们走到餐厅门口，看到喻文州站在餐桌旁，俯着身子，正把手伸向一盘白斩鸡。
“今天的菜看上去很好吃。”看见他们进来，喻文州笑了笑，冲阿姨礼貌地说。
“那就多吃点。”阿姨也是很高兴的样子。
晚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的。喻文州非常安静，只是偶尔回答两句阿姨的问话。阿姨问他今天学校怎么样，他就说挺好的。阿姨又问他，老师有没有批评你？喻文州说，批评啦。阿姨停了好半天，才问他，你妈妈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喻文州说，没有。
王杰希默不作声地听着。这对话又家常，又满是诡异。
吃过饭，阿姨收拾桌子餐具，王杰希看了看拎着书包走上三楼的喻文州，悄悄跟着去了厨房。
阿姨见他进来有点大惊小怪：“同学你就别进这里啦，小心弄脏你衣服。”
王杰希摇了摇头，挽起袖子帮她洗碗。
阿姨看了看他，低声问：“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是不是阿州在学校里有事情？”
“没有的。”王杰希摇了摇头，然而稍稍有那么些犹豫。
于是阿姨抿着嘴摇了摇头，说：“同学，你要是和阿州关系好，你就劝劝他。父母离婚是父母的问题，他别这么……”
“阿姨。”门外响起来轻轻的一声。
王杰希回头，看见喻文州倚着门站着，正看着他，眼神清冷冷的。然后他把视线移向阿姨，勾起来一个笑，说：“阿姨，今天的工资我给您放在门厅的茶几上了。我去写作业了，您出门的时候把灯都关了吧。”
说完他又看向王杰希，平静地说：“你也和阿姨一起回去吧，太晚了，你不好坐公交了，我把打车钱也放在茶几上了。”
王杰希想说不用，喻文州看都不看他，转身就走。
阿姨叹了口气，对王杰希说：“阿州是挺乖的小孩子了，你知道的吧。”
王杰希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阿姨就继续絮絮叨叨：“我在他们家干了七八年了，阿州还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来他家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了。他妈妈是个非常厉害的企业家，他爸爸也不差，两个人的公司都开到国外了。小学开始阿州就经常自己在家了，一直都很乖很乖的，又聪明又懂事，没有人管，但是学习一直很用功，还会画画唱歌弹钢琴。后来他爸爸妈妈公司越做越大，买了这么大的房子，两个人却都不回来住，常年在国外，家里一直只有阿州一个人。两三个月前，阿州妈妈好久好久没给他打过电话了，忽然打了过来。当时阿州还在学校里，好像是考试呢。他以为他妈妈打电话来安排他暑假去国外的，没想到他妈妈跟他讲，他爸爸妈妈离婚了。”
王杰希手里拿着的盘子一滑，掉进水盆里。
阿姨长吁短叹着，捞起盘子熟练地洗着，继续说：“他爸爸其实很早就在外面……小孩子都好大了的。哎呀不应该跟你们小孩子讲这个的……但是你知道的吧，阿州什么都懂。他从小就特别聪明，很少有什么事情他看不明白的。阿州妈妈那个电话打过来是跟阿州说，她要跟阿州爸爸打官司做财产分割，顾不上接阿州出国了，让阿州暑假自己好好呆着。她和阿州爸爸这几个月也回来过几趟，就看了阿州一两眼。两个人一凑到一起就要吵架，有时候还要摔东西。阿州跟我说，他嫌吵，都是躲到卧室里，把音响开到最大声听歌。”
王杰希垂着眼睛看自己手上沾着的水，黏黏糊糊的，有点不舒服。
阿姨收拾好东西下了楼，从茶几上拿起那一叠钱，又把旁边摆着的一张放到王杰希手里，说：“阿州这孩子大方，给我的工资从来都有多的。唉！你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有那么狠心的父母舍得不要呢？”
她说着关上客厅的灯，整个房子都陷入黑暗里。
“哎呀，太可怜了。”阿姨关上大门，跟王杰希感慨着。
王杰希仰着头，看见三楼角落里唯一剩下的那盏灯。这么大的房子，那盏灯太小了，什么也照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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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都摸这条鱼是因为它短好摸，因为我这段时间有两个DDL要赶，等过了就能摸别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