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欢

　　起始章：（1）

　　上一章：（3.5）

　　

　　再相见，便是敌人了。

　　其实这话对于每个荣耀职业选手来说，都是常态。但是放在今时今日这个场合下，王杰希还是很被触动。

　　荣耀第六赛季总决赛，微草VS蓝雨。

　　“还是挺高兴，在这里遇见的是你。”握上喻文州的手，王杰希最终这样说。

　　“我应该说，同上。”喻文州笑。

　　荣耀的赛场亦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但是当对面站的是你，纯粹的胜利似乎又被镀上一层别样的光彩。

　　真的很想赢啊！王杰希从没有停止对冠军的渴望，但这一次，用卫冕证明自己的欲望碾压了一切理智与情感。

　　所以便一发不可收拾。

　　当微草只剩下王杰希的王不留行时，微草主场的观众们依然满怀信心地等着一个奇迹。因为他们的队长还在场上，还在尽心尽力斗志昂扬地进行着他盛大的魔术表演。

　　但王杰希的心情已经极尽低落 。虽然场上的形势似乎是他在主导，但他深深清楚，不对，很不对。

　　因为他的对手是黄少天，有喻文州在后方压阵的黄少天。确实可能有奇迹，但那将由黄少天的夜雨声烦来创造。只要一个机会。

　　王杰希并没有放弃。压制，做到极限的压制，不漏一丝破绽，如此坚持到最后，便是荣耀。

　　直到那个不起眼的诅咒之箭的到来。现场的微草粉们正在为自己队长那精妙绝伦的闪避操作叫好时，场上风云陡转，暴起的剑光四散开合，搅碎了灭绝星尘撒下的点点荧光，以及微草获胜的全部希望。

　　荣耀第六赛季总决赛的最后一场，微草主场大比分负于蓝雨，在首场取得优势的情况下，卫冕失败。

　　冠军加冕仪式安静得可怕。王杰希带队在一旁鼓掌，只觉得阴霾一层一层压下来，压得他喘不上气。

　　暴风雨乍然而起，源头只是一小波微草粉丝，瞬间席卷整个观众席。

　　主场失利并没有那么可怕，但是微草输的这一场让人那么不甘心。他们带着优势进入团队赛，势如破竹无往不利，所有的人都认为胜券在握。粉丝们的情绪不断积累叠加，而黄少天疯狂的挑衅刷屏，更是将他们的理智绝杀，情感被驱赶至巅峰。可巅峰之后，是深不见底的极渊。黄少天绝杀的不仅仅是粉丝的理智，还有希望。于是粉丝异乎寻常地爆发了，这样的失败他们无法接受。

　　现场的状况濒临失控，比赛剩下的流程不得不匆匆收尾。两队队员被要求在休息室里等待下一步具体安排。

　　“算是结仇了。”走进选手通道时，方士谦在王杰希身边嘟囔。王杰希沉默地走着，依然听得见身后观赛席上的喧闹。他理解粉丝的情绪，可这情绪却让他觉得累极了。这是他亲身经历，甚至可以说一手造成的失败，令他无比痛苦与失望。但这些还要被压上粉丝的情绪，好像他们除了得为自己的失败买单，还要为粉丝的不理智负责。真累。

　　微草的经理等在休息室门口，看见微草队员从选手通道出来时，赶紧收起疲惫又无奈的神色，强打精神，对王杰希道：“记者会照常举行，粉丝那边我们去安抚，你们不要有压力。”

　　“好。”王杰希按了按眉毛，“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注意的吗？”

　　经理皱了皱眉，犹豫再三，说：“千万不要和蓝雨的人起冲突。”

　　“不会。”王杰希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们看待自己的失败很客观。”

　　经理匆匆点头，他也只是以防万一地交代一下，对于王杰希的领导能力，他是万分信任的。显然现场状况不断，经理并没再说什么，匆忙离去。

　　“队长虽然你说得很对……但是我真的很想把黄少天抓过来揍一顿啊！”方士谦在王杰希身后抱怨。

　　“那下次放你去守擂，跟他好好打一架吧。”王杰希答复。

　　“队长你是不是蓝雨派来的卧底！”方士谦惨叫，“让治疗上擂台，多大仇啊！”

　　叫嚷归叫嚷，方士谦不可能真的去守擂台，也不可能抓着黄少天真人K.O.。他只能跟着王杰希垂头丧气地接受记者的盘问，承认自己的失败。

　　是的，承认失败。粉丝再有情绪，客观理由再多，微草所有队员都有勇气承认自己的失败。

　　“如果我没有失误，现在坐在这里的就不会是我。但是我失误了，这就是现实，没有任何借口。”王杰希认真地说，闪光灯闪得他头晕眼花，但他依然坐得挺直端正，毫不回避。

　　其实这场发布会的压力并没有王杰希想象中那么大。记者们似乎都有些分心，这让王杰希有些担心，是不是场外的情况已经上升到事件层面了。

　　草草结束采访，王杰希被通知仍需要返回休息室等待。他心下一沉，看来状况真的很严重了。

　　从记者会现场出来，恰好遇上准备接受采访的蓝雨队员。

　　这种时候的相遇，真的只能相顾无言了。连黄少天都忍了再忍没有说话，气氛实在太僵硬了。

　　走在最前面的喻文州看着王杰希，神情非常严肃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擦肩而过，走向他们刚刚离开的那个地方。

　　他们承认失败，而蓝雨去迎接鲜花与掌声的地方。

　　“队长你说，我现在打入粉丝内部与他们同仇敌忾，来得及吗？”方士谦瞧着蓝雨众人的背影，愤愤地说。

　　“来不及了。”王杰希大踏步往休息室走去。

　　“但是准备拿到下一个冠军，还绰绰有余。”他突然又说。

　　他们回到休息室时，电视上正在直播蓝雨队员接受采访的记者会。微草队员们神情个个颓败，但都十分专注地听着蓝雨队员的回答。

　　王杰希站在门边，听喻文州说，成功的关键是黄少天。他摇了摇头，关键是黄少天不错，但是如果没有喻文州那恰到好处的诅咒之箭，胜利到底属于哪一方还真不好说。

　　回想那一刻，看见诅咒之箭的那个瞬间，他想，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喻文州真是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属于胜利者的记者会自然会长很多，气氛也热烈很多。王杰希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但是与其继续回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更想知道现在场外情况到底如何。

　　可是直到发布会结束，也没有相关情况的任何信息。王杰希想，应该是公关做得不错。

　　他听见选手通道那边黄少天的声音传来，犹豫了一下，走进休息室关上了门。

　　微草整队的情绪都还算稳定，虽然气氛低沉极了，但没有人因为现在无法离开而表现出急躁。等了一会儿，微草经理匆匆来通知，他们终于疏散出一个出口，等蓝雨的人安全离开后，微草全队也可以返回俱乐部了。

　　“先放假，比赛的事下赛季再想，大家好好休息。”经理说道，显然现在俱乐部的主要任务不是追究比赛失利，而是安抚粉丝了。

　　“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蓝雨那边的情况。”思考了一下，王杰希还是有点担心。

　　他匆匆走到经理说的那个出口处，果然看见蓝雨全队正安静低调地等着大巴开来。

　　看见他来，蓝雨众人有些惊诧，但没有人发出吵嚷。黄少天瞧着他，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被喻文州轻轻拍了拍肩膀，又安静了。

　　“王队。”喻文州笑了笑，迎了上来，客气得有些陌生。

　　王杰希直视着他，问：“没问题吧？”

　　“没事。”喻文州状若轻松地说，“我们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王杰希没有笑，他转身看着大巴缓缓开来。连灯也没敢开，偷偷摸摸倒像是要干什么坏事。

　　喻文州也沉默下来，走回蓝雨队伍里，低声对队员们说些什么。

　　车开来后，喻文州率先走到门边，却没有上去，安静地守着蓝雨队员排队上车。

　　只是犹豫了一秒，王杰希跟上蓝雨队尾，走到喻文州身边。这次喻文州没有客气地笑，只是看着他，眼里有些倦。

　　他们是胜利者啊，为何要把喜悦压抑得这么深。王杰希想，有些无奈，又隐隐有些心疼。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拉住喻文州。

　　喻文州这时笑了，轻轻摇了摇两人相握的手，低声说：“走啦，晚安。”

　　“晚安。”王杰希低声回复，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些。

　　松开的瞬间，他又低声补充道：“恭喜。”

　　喻文州低着头没有说话，沉默地转身上了车。

　　蓝雨和微草的第六个夏天，就这样开始了。

　　王杰希的夏天开始于昏天黑地的睡眠。他也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迷迷糊糊起来过几次，随后又沉沉睡去，没有做过梦，又像一直在梦里。

　　直到他某天迷迷糊糊地再次醒来，摸过手机看时间，发现有很多很多短信消息未接电话。他匆匆扫过，大多是些安慰鼓励或者无关紧要的事情。正准备丢开手机继续睡，突然就瞥见黄少天的一条。

　　本来黄少天的消息，王杰希是习惯性忽视的。但是他这次选了一句非常好的开场白。

　　黄少天说，喻文州要来北京住半个月。

　　王杰希一秒清醒了。

　　喻文州这时候来北京？

　　他虽然没有很在意刚刚那些消息，但是粗略扫下来，他知道微草粉丝的情绪还没有完全被安抚好。虽然比赛当天粉丝除了拥堵在场馆门口情绪激动外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但网游里这几天似乎已经杀得昏天黑地了。

　　蓝雨老大这时候单枪匹马杀入敌人大本营，王杰希忍不住有点担心。

　　他拨通了喻文州的电话。等待的时间让他觉得有点过分地长，心正焦的时候，喻文州终于接起电话。

　　“来北京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王杰希忍不住指责。

　　喻文州那边并没有着急回复。稍稍过了一会儿，王杰希才听见喻文州不急不慢地说：“本来打算到了北京安顿下来再跟你联系的……少天告诉你的吧？我跟他说了没事的，他还是跟你说了……”

　　“你现在在哪儿？”王杰希也不想在电话里多问，直接见面好好谈谈吧。

　　“在机场候机。”

　　“几点到？”

　　喻文州报了个时间，王杰希估算了一下，他开车去机场还来得及，便道：“下飞机了立刻跟我联系，我现在准备去机场。”

　　“好。”事已至此喻文州也不能客套，干脆地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王杰希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开车出门。他现在充分感受到了睡足的好处，整个人精神焕发极了。

　　喻文州十分听话地一下飞机便跟王杰希报告了行程。没多久，王杰希便看见了扣着棒球帽衣着清爽的喻文州，拉着一个不大的旅行箱向自己走来。

　　“怎么这时候来北京？”坐上车后，王杰希开始盘问。

　　“来学英语。”喻文州一本正经地说。

　　“哈？”王杰希诧异，喻文州来北京学英语？

　　“很早之前就已经约好了一个老师，朋友推荐的，相当有名的老师，最主要留学期间在国外玩荣耀，专业对口。”喻文州眨眨眼睛。

　　“这么追求上进……”半晌，王杰希只能这么评价。

　　喻文州笑，瞧了瞧窗外，说：“你要把我带哪里去？我订的是蓝雨每次来打比赛住的那个酒店。”

　　“住半个月酒店？”王杰希咂舌，“有钱人。”

　　“怎么可能！”喻文州无奈，“打算找短租来着，但是之前队里的事情很多，一直没有确定准确的时间，也就没顾上，所以先在酒店过渡两天。”

　　“短租……”王杰希沉吟，好像认真思考了些什么，突然说，“我这里有上好的房源推荐，三环内，三室一厅，设施齐全，拎包入住，交通方便，房东还可以承担接送你上下课的工作和你的一日三餐。考虑一下？”

　　听了两句喻文州就知道王杰希打什么算盘，对此他只能笑，然后问：“所以王老板打算怎么算我房租？”

　　“你是一对一的课吧？我去蹭课你不介意吧？”王杰希挑眉。

　　“毫不介意。”喻文州说。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在王杰希的鼓动及胁迫下，喻文州退掉了酒店预订，直接就被王杰希拐带回了家。

　　事情的进展让王杰希再次觉得不可思议。

　　当天晚上他坐在自家沙发上调着电视，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忍不住捂脸：怎么就一步跨进同居阶段了……虽然是暂时同居……并且他只敢规规矩矩地让喻文州住客房。

　　所以他还是有希望的对吧！！心底这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王杰希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但好像也没什么用。喻文州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后，看见的也只是正襟危坐看着财经新闻的王杰希。

　　“唔。”他边擦头发边跟着听了两耳朵，然后想，王杰希的爱好还挺学霸的。

　　其实王杰希觉得，喻文州才是学霸。

　　上课的第一天，王杰希就产生了感慨：好老师的素质真是全面的。

　　这位明显是荣耀粉的老师，看见喻文州和王杰希这一对传说中应该掐得你死我活的死敌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时，只是诧异地挑眉，然后说：“喻队跟我说有个朋友要来蹭课，没想到是王队，真是幸运。”

　　“不过我们更幸运，老师您是霸图粉。”喻文州笑，“上课之前例行贿赂老师。”

　　说着他递上了一张纸。很有分量的一张纸，因为上面有两个名字，韩文清和张新杰。

　　于是王杰希再次感慨：喻文州真是个好好预习功课的好同学。

　　接下来的课程让王杰希实在感慨万千，他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了。

　　比如他从来不知道喻文州这么学霸，这么学霸，这么学霸。

　　他们两个应该是差不多的年纪进入青训营，那之后学业也就丢了七七八八。英语这种东西，对于王杰希来说就是洪水猛兽，魔术师的脑子已经玩不转了。

　　但是喻文州的水平比他高了不是一星半点，非要类比的话，应该是荣耀普通玩家中的手残和王杰希荣耀水平的那种差异程度。

　　即使这样，喻文州依然学得十分刻苦。他的课时安排分早中晚三段，每段三个小时，半个月下来没有休息日。

　　别说一天九个小时听说读写完全搞不懂的鸟语，撑到下午的时候，王杰希已经开始跑神了。

　　他望着窗外发呆。此时英语老师布置了几篇阅读，喻文州正认认真真地钻研着。

　　王杰希看够了窗外的风景，便回头看看室内的。夏日午后的阳光太好了，把喻文州的侧脸照得泛着融融的光芒。王杰希瞧着他认认真真地低头做题，食指屈起抵在下唇上，眼睛偶尔眨一眨，睫毛便好像是翕动的黑色蝶翼，挑起微微的风，在王杰希心上轻轻地吹着。

　　渴，还热。王杰希焦躁，他要出去凉快一下。

　　英语老师只收了喻文州的钱，对于蹭课的王杰希自然不管不问。喻文州倒是有些奇怪王杰希突然的离开，室外温度37℃，王杰希这个时候离开空调房，做什么呢？

　　想了想没什么结果，喻文州摇了摇头，又扎进英语的海洋。

　　剩下的日子，王杰希彻底摆脱了学生的身份，兢兢业业干起了专职司机，外卖小哥，以及喻文州观察员。

　　他看着喻文州安静地读书做题，看着喻文州带着微笑与老师交流练口语，看着喻文州坐在回家的车上很疲倦地揉着眉。

　　车子开在夜晚北京的三环上，车窗外是都市的灯红酒绿，车窗里是他一直期待的那种普通又不普通的寻常生活。

　　有喻文州的生活。

　　王杰希突然意识到，他和喻文州这样的独处有多短暂。

　　没有几天了。

　　喻文州昨天接到了经理的电话，通知他下周回队里报到。

　　微草这边也是差不多的安排。

　　他们两个又要再次分离，以及等着再次以敌人的身份相遇。

　　王杰希知道自己该满足了。这样半个月的独处，他以前从未奢望过。但是，人总是贪得无厌，王杰希又不是神。

　　可是现实逼迫他舍身成神。一向如此。

　　喻文州也是一种神。学神。

　　一天学习九个小时，连续十几天，人家依然觉得不够。每天晚上回来后，喻文州都会自己加做一套题巩固学习。

　　王杰希也就这样形成了热牛奶的习惯，每天给喻学神送过去，然后就着喻文州的浅笑和不多的话语，慢慢嘬着自己那一杯。

　　今天也是这样。牛奶送过去的时候，王杰希发现喻文州竟然在做高考英语题。

　　“看你这样，当年也是学霸呀，没准参加高考就是北大清华的高材生了。”王杰希随口评论。

　　喻文州停了笔，笑了笑，好像在回忆一些事。随后他摇了摇头，说：“我当年可不是学霸，我当年是让父母老师都头疼的问题学生。”

　　王杰希沉默了一拍，而后了然地问：“因为荣耀？”

　　“因为荣耀。”喻文州说，云淡风轻的。

　　“那时候荣耀刚刚问世，我很喜欢这款游戏，并且觉得自己在这游戏上，似乎是有些天赋的……”说到此他解嘲地笑笑。

　　“当时我对荣耀绝对够得上痴迷了，学习因此耽误了。父母很着急，打过骂过，甚至还把我送进过网瘾戒断中心。”

　　虽然已经在很多年后，王杰希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但是这样的过程，还是让他有些心颤。

　　但喻文州依旧回忆得很轻松，他的神情里只有一点点怀念，和叹息。

　　“但是，我在戒断中心的课上，还坚持不懈地画着荣耀战术构想图……父母最终妥协了。蓝雨青训营开班的第一天，他们就送我进去了。”

　　“本来以为，我可以彻底在我所爱并且擅长的事情上尽情挥洒，但现实告诉我，我没有资格。”

　　王杰希沉默。他理解，那应该是当年很多蓝雨青训营学员的无奈，因为他们中有黄少天的存在。黄少天这样级别的天才，带给青训营学员的压力应该是异乎寻常的，因为王杰希本人也曾是这样的施压者。他永远记得在青训营里，击败对手后，那些孩子眼中的不甘与无奈，还有一点一点聚集起来的胆怯和绝望。直到最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王杰希突然想，如果那时候，坐在他对面的是喻文州，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然后无边无际的心疼从他血脉里蔓延开，他好像真的看见那个少年，一次一次，无奈地倒在别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时候，也不是没想过放弃。因为那是我随时都要接受的命运。也许就是下一次考核，我就不得不和自己选择的这条路说再见。”喻文州继续着他的回忆。

　　“所以经常会在梦里惊醒，然后爬起来，打着手电在被子里写写画画，努力回忆刚刚在睡梦中的那场失败，努力去想，有没有方法去给自己搏条生路。

　　“于是也这样一次一次地挣扎，徘徊在及格线上下，却始终留在青训营里。直到第二年我通过了最终的考核，成为了战队的后备。

　　“那个时候成熟了很多，心态也好了很多，有了努力的方向，也慢慢学着如何发挥自己的长处。”喻文州笑了笑，“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才算是彻底走上了荣耀的路。”

　　后面的事情他自然不用说了，他的事迹整个荣耀圈都在传颂，更何况那时，王杰希已经认识了喻文州。

　　好像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自己就会视喻文州与众不同。那样经过命运颠沛而锤炼出来的力量，对王杰希来说是那样致命的吸引。

　　“不过现在想想，如果当时被淘汰了，我也就真的过上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了。”喻文州突然转了话题。

　　“也许经过那样的胡闹，我会早点懂事，早点认真开始学习，没准真的就考上北大清华了。”

　　说到这里喻文州笑了笑，看着王杰希，继续说：“然后来北京上学，应该偶尔还会打打荣耀，没准还会成为微草的粉丝，坐在观众席上看王杰希大大的魔术表演……”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愣住了。王杰希的神色阴沉，可是专注看着他的眼睛里，却有压不住的光，刺得他下意识闪躲。

　　然后肩膀就是一重。王杰希几乎将所有力量压在喻文州肩上，强迫他正视那双越来越亮的眼睛。喻文州意识到，这是王杰希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近到他能清楚听见王杰希的心跳和呼吸。

　　“幸好你没有去北大清华。”王杰希这么说。

　　喻文州失笑：“杰希大大，你这样说，要叫举国上下多少莘莘学子恨得咬牙切齿呀。”

　　“不。”王杰希固执地重复，“幸好你没有去北大清华。幸好你没有走任何其他一条路。幸好你选择了荣耀。”

　　幸好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认识你，而不是你在人海里看着我，而我却把你遗失在人潮汹涌里。

　　喻文州听着王杰希的话，突然有些哽咽。他知道自己的眼眶一定已经开始泛红。

　　他的回忆有多云淡风轻，当年便有多苦痛艰辛。只是他正视这些苦难，感谢这些磨练，才能在一切之后举重若轻地说一句，都过去了。

　　现在的他在多少艳羡、钦佩、赞叹的目光中，骄傲地站在荣耀巅峰。多少荣誉加身，而他清楚他自己当得起这一切，并感谢命运给予他的一切幸运和不幸。

　　可是他永远记得时光深处那个彷徨惊慌的少年。那个少年瘦小而单薄，他没有一切，只有眼前那条荆棘泥沼之路。他一步一步走着，不敢期待有任何一个人的认同。

　　直到这么久以后，有一个人，将全部身心付与他，告诉他，幸好你选择了这条路。

　　好像当初那个想要飞越沧海的蝴蝶鼓足勇气的第一次振翅，便在云山远隔的彼端，掀起了无可阻挡的风暴。

　　从此就有一个人在命运的那一头期待与你的相遇，就像你是他生命里最美好的奇迹。

　　所以喻文州只能红着眼保持微笑，说：“是，幸好我选择了荣耀。”

　　选择了我此生所有的梦想与荣光。

　　以及那个遇见你的过去未来。

　　——TBC——

　　下一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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