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喻】各得其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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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开篇：壹·立春
上一章：玖·芒种
——拾·夏至——
黄少天从未觉得离最终胜利如此之近过。
探手可得。
王不留行的灭绝星辰洒下一地流光溢彩，弥漫在冰雨游走的蓝色轨迹编织的光影里，仿佛一场幻梦。
而后是一切的湮灭，与重生。
第六赛季的冠军，蓝雨。
黄少天坐在比赛席里，心下一片安宁空旷。场外的喧嚣被隔绝开来，他独自一人体味着这次梦寐以求的胜利。极大的满足感一点一点膨胀，占满他心脏的每一角落。
他赢了。
蓝雨赢了。
这背后倾注几何，早已盘算不清。他已是将一切锻造成开山劈石的巨斧，势要斩出个翻天覆地。
现如今，一切都终有报偿。
黄少天从比赛席里慢慢走出来。晓川场馆几乎掀上屋顶的欢呼声浪排山倒海地向他压来，把他推上快乐的最巅峰。
他笑着，看着郑轩吃吃的笑，看着宋晓和于锋抱在一起笑着跳着，所有人都在笑着。
可黄少天的眼里，这无数笑脸极速褪色，化作背景，只衬托了那一人。
喻文州倚着自己比赛席的门，离诸人稍稍有些距离，唇角的笑意浅浅的，如下弦月。那一整个璀璨星河，只得这一弧柔光，所以不可无一，不可有二。
黄少天径直走了上去，盯着喻文州熠熠生辉的眼。喻文州是高兴的，黄少天知道，无论怎样的沉静深敛，那眼底的光芒简直能划破黄少天的心，他断断不会错判。
“赢了。”他最终裂开嘴笑得十分粲然，抬起手摆出击掌的姿势。
喻文州看着他，专注地喜悦着，点点头，抬起手与他在半空中的手有力的一击，掌心温热而略带潮气。
喻文州还没来得及把手收回，黄少天已经用力把他的手紧紧握住，掌心严丝合缝地相抵，似乎要描摹尽他手里的每一寸纹路。
喻文州抬眼看过去，黄少天眼里毫不掩饰的喜悦，及爱意。黄少天爱他爱的光明磊落，却把他压迫的有苦难言。
黄少天不肯放开喻文州的手，干脆直接拖着他跑进蓝雨的庆祝大军里。
队员们推搡跳闹，一群人乱成一团，简直分不出彼此。而喻文州却知道，在一群混乱中，黄少天始终握着他的手，牢牢地，握到他身心俱疲。
黄少天征服了荣耀，他自然要乘胜追击，用一往无前的气势拿下喻文州。
喻文州感到空前的无力。这一整个赛季，与蓝雨在比赛上的气势如虹形成对比的，是喻文州在感情领域的进退两难。
相恋两年，和女友的感情似乎逐渐趋于稳定。换个话说，趋于无趣。蓝雨今年的士气高涨，喻文州极度渴望拿下那尊金杯。精力就那么多，一旦倾注于某一方面，自然无暇顾及一些琐事。
可是在女友眼中，被喻文州忽视的都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不断被延后的约会晚餐，不能一起过的纪念日，甚至她的生日礼物喻文州都没以前上心了。
琐事造成一连串的摩擦，很快上升到两人的未来发展层面。在读大学的女友准备出国深造，而喻文州并不想离开荣耀。女友提出国外也有荣耀竞技，喻文州完全可以出国发展时，喻文州沉默了。他突然意识到，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看他所取得的一切，怎么都带着理所应当又毫不在意的眼光呢？即使是这个陪着自己两年、看了无数比赛的女友。
他最终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我可以等，你不要担心。”说这话的喻文州赌上了自己全部的信念。他深信不疑自己可以一直等下去。
可女友那闻言突然沉寂的眼神时时浮现在他眼前，令他心下不安。
细若游丝的危机感时时来扰乱喻文州的心绪，其上更有黄少天按兵不动却威压不断的攻势，喻文州感觉自己的孤军奋战，不过是等着一场困死原地的围剿。
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呢？
日北至，日长之至，日影短至，故曰夏至。至者，极也。
唯有到了极限，才可回头。
冠军庆祝是必不可少的。所有人都期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狂欢。
喻文州拿着老板特批的庆祝经费听着队员们吵嚷，这个说出去旅游，那个反驳走哪儿都有人围观的，马上就有人要吃吃吃……他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发表什么意见。一回头，却看见黄少天坐在一旁眼神亮着，灼灼地看着自己。
喻文州垂下眼睛，默默把头转开。太累了，他和黄少天打了一整个赛季的消耗战，太累了。
现在，他只想歇一歇，偶尔的脆弱一下，不去思考如何把握那个最完美的度，既不伤害黄少天又不妥协的那个度。
手机突然亮了一下，一条短信进来了：我在你们俱乐部门口，我们把事情做个了结吧。
那纠缠许久捆缚住他心灵的那种危机感突然在心头无限放大，喻文州看着这一行没有温度的字，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手机险些滑落，在他反应过来前，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不容反抗地把手机从他手里拿了出来。
喻文州抬头看着黄少天。
黄少天读完那一行字，看见喻文州空洞而无力的眼神。那里隐隐有着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地逃避，是黄少天从未在这人眼中见过的。
真的爱的这么深吗？
黄少天心头一疼。他漫不经心地把手机递回喻文州那只还被自己握住的手里，手上力量加了三分，语气还是寻常的轻快：“不出去？”
喻文州默默把手机锁上，握在手里愣了三秒，轻轻从黄少天手里挣脱，起身离开喧闹的房间。
黄少天看着他轻轻带上门的背影，抬手揉了揉眼睛。这女孩真不懂事，就不能让喻文州高兴一会儿吗？黄少天发觉自己很难过。
甚至只有难过，因为喻文州的难过。
他缩在原地安静地坐着，那边显然是已经商量出个结果了。宋晓溜过来嘴里念叨着，到处找喻文州。黄少天眉头一皱拦住他，把喻文州留下的钱塞进他手里，说：“你们把事情弄好，不用管我们了。”
“队长呢？黄少我们打算租个日租房玩两天，你和队长同不同意啊？”
“同意同意。”黄少天敷衍地推着他，找机会出了门。把一室喧嚣关在背后，黄少天被突如其来的冷清冻了一个哆嗦。
真冷啊，明明是夏日蝉鸣的晚上，怎么可以这么冷？
黄少天沿着走廊缓缓地走着，俱乐部门口离这里不过几百米。这几百米他一步步走来，只觉得每一步跋涉在及膝的泥泞里，沉重不堪，挣脱不得，越陷越深。
他竟然这样放着喻文州一个人走这条路。
哪怕爱的那么深，黄少天也从未如此领悟过喻文州的心情。大约他一直求不得，而喻文州却早早携手所爱。在一起的各有各的幸福，而不能在一起的痛苦却是相似的。
黄少天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在那里，喻文州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满溢地萧索。
他停在喻文州几步远的距离，看着喻文州听见他的脚步，转过身，冲着他笑了笑，温和平静，说：“你来了，少天。”
黄少天喉头一哽，悲伤如狂风席卷过他内心的荒原，悲哀地嘶鸣。喻文州笑得真好看啊，怎么能在难过的时候笑得还这么好看，好看到他心疼。
他看着喻文州的眼睛，那里迷蒙着清冷，深深掩着一切情绪，如烟雨锁尽一座城。黄少天咬着下唇，从齿间迸出那句话：“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我的爱，破坏了你们的感情吗？这个念头根本不能如预想一般令他得意。他从来不会因为伤害喻文州而得意，一丝一毫类似的情感都不会有。
喻文州闻言轻轻地笑着，神色有几分悲凉：“若我能找这样的借口，就好了。”
他抬着头看着夜空，无星无月，暗无天光。那一盏灯太小了，照不尽这无穷的黑暗。
黄少天看着他，只觉得在这漆黑中，他的身影单薄得犹如透明，眨眼间便会消失。恐慌拉扯着黄少天的每一寸神经，他不顾一切地奔了两步，把喻文州揽进怀里。
喻文州无力地挣了两下，突然浑身脱力一般，轻轻地轻轻地笑了。他俯在黄少天的颈间，低声说：
“你为什么还没有放弃，少天？”
“她都放弃了。”
“两年的时光，终究还是不作数的。”
“但我也知道，错在我。是我太自私，是我没照顾好她。”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你为什么，还没有放弃呢？”
为什么还没有放弃呢？
黄少天用力把他往怀里按了按，看着他背后看不见尽头的路。
他低声回道：“最初我的暗恋，你不知道，也就无法在一起；后来你有了女友，我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和你在一起。现在无论如何，还能比之前更无望吗？”
黄少天大概永远也不懂绝望的心情。他耐心地蛰伏在无尽的黑暗里，等着那虚无缥缈的一瞬转机。哪怕在最后一刻，他也满怀希望。
喻文州沉默着，把一身地重量托付在黄少天身上。良久，他叹了口气，仿佛慢慢恢复了力气，稍稍推开黄少天。
他抬手按着额头，冲黄少天笑了笑，说：“可我累了，少天。我想歇一歇。”
黄少天看着他，神情专注。
喻文州垂下手背过身去，突然低声说：“对不起少天，给我点时间。我需要疗伤，以及学着接受……”
他的话未完，消散在夜色里。
黄少天长舒了一口气，开口：“我可以等。”
喻文州想起自己对前女友说过的那句“我可以等，你不要担心。”
他从未如此理解过黄少天的心情。执着的心情都是一致的，只是执着的对象，往往辜负一腔心血。
“等下一个冠军。”喻文州最终说。
给自己一个期限，也给黄少天一个解脱。
——TBC——
下一章：拾一·小暑
骄傲的碎碎念：
看一个关于狮子的纪录片，因为里面一句话“狮子都是天生的杀手，无论外表多么温和”，满脑子的“少天少天少天少天少天……”
啊！我真是合格的少天脑残粉！（骄傲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