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琥珀里的时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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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王杰希根本没法请喻文州吃饭，他连饭卡都没有。高三学生提前开学，食堂卖饭卡的大妈可不加班，三倍工资也不加。
王杰希跟着喻文州走，看他要了最贵的那一档套餐，然后把饭卡拍了两次。他捧着自己的那一盘转身就走，王杰希默默地端起另一盘，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黄少天早早就打好了饭，此刻没急着吃，只顾和坐他旁边的喻文州瞎聊：“……到底是因为暑假大厨要加班不情不愿还是因为咱们学校食堂质量就这么螺旋下降啊，真的越来越难吃了！你看看这土豆块都没有炒熟！不行了明天还是叫外卖吧。”
喻文州没怎么搭理他，黄少天也不气，调转枪口指向王杰希：“哎，新晋班长大人，你没点过外卖吧？咱们学校禁止在校期间叫外卖和快递，都不允许他们靠近校门的。你肯定不知道怎么点外卖！”
王杰希看他一脸得意洋洋，垂着眼皮夹了一块土豆丢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慢条斯理地说：“学校南门向西走300米，攀着蔷薇的那架栅栏，从东向西数第十一根栏杆是可以取下来的。“
黄少天看着他，微微张开嘴，喻文州从他盘子里夹起一块土豆，刚好能塞进去。
王杰希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你以为呢？那根栏杆是我和我们班三个同学想办法取出来的。“说完他把筷子在土豆块上一插，继续道：“我毕竟比你们多上了一年学。”
最后他说：“筷子能插进土豆里，证明是熟了的。你不要造谣诽谤。”
筷子“吧嗒”一声倒了下去，喻文州闷声“嗤嗤”地笑，黄少天被土豆块卡在喉咙里，疯狂地咳。
中午的休息时间是极短的，但王杰希依然坚持回了趟家。他去年落榜后宣布要复读，他母亲就特意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本来想陪读，但被王杰希拒绝了。
上课期间本是不允许出门的，但学校整体来说还处在暑期，安保要求本来就没那么严格，王杰希这种复读生更是没有太多限制，于是王杰希很顺利地出了门。他走之前拒绝了黄少天的“无理索赔”，郑重声明自己会“三过711而不入”。但是最后他还是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返回教室时，整个房间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光线暗极，所有人都似乎在午睡，虽然细微的声音不绝于耳。
王杰希悄声地走进后门，手伸着，指尖拂过教室后方的储物柜，一个格子又一个格子。他记得那个位置，第三排第六列，那个格子左上角贴着一个小小的名签，一个“喻”字，困在一个圈里。
王杰希摸到了那扇门，打开，把一个袋子塞了进去。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课。他们班的语文老师是个雷厉风行的女教师，脾气大本事也大，教学水平极高，当了他们两年的年级主任。不出意外这节课还是讲评卷子，王杰希就不出意外地去找喻文州“借”。
喻文州还没有摸出来纸球，忽然就听见前端他们班主任浑厚地一声呵斥：“喻文州！出来！”
喻文州垂着头，睫毛似乎是颤动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收回手，站起来走了出去。
黄少天吐了吐舌头，对王杰希说：“文州怕是又要被语文老师训了。”
“他这样交白卷，不被训才怪。”王杰希皱眉。
黄少天闻言，弯腰埋进喻文州抽屉里翻找，嘴上不停：“没有没有没有，文州语文可没有交白卷——！”
话没说完，他直起身子，拿出一颗纸球。
王杰希接过，慢慢摊开。那个数字也挺触目惊心的：136。和王杰希他们这届的语文高考第一名分数一致。这虽然不是高考卷子，但是能拿到如此高的分数也实属不易。
“这么说他其实学习成绩很好？那又为什么英语和数学要交白卷呢？”王杰希捋着卷子问。
黄少天耸肩：“没有啦，文州也算不得学习多好，他正常情况下英语和数学也就是100分左右的水平，中等吧。文综也是，每科都不上不下六七十分的水平。只有语文，文州是碾压级别的强势，这几年一直是全年级语文最高分，全区统考那就是全区最高。我们班作文范文永远都是他的。”
王杰希听他说着，翻转卷子看向喻文州的作文。他们这次考试题目没什么特色，很平庸的材料类作文。王杰希扫了两眼，看见老师给的评分，满分60，他拿了58。王杰希觉得这个分数可以说很准确了，若是他也会给最高档的分数。
因为只需要这么粗略的一扫，就能发现这篇作文切实符合了评卷标准一类卷的要求：“准确理解材料,角度恰当,立意深刻,中心突出,内容充实,感情真挚,结构严谨.有新意,有文采。”不仅如此，王杰希甚至发现，喻文州在行文中似有些特意地控制了各短句的字数，而长句甚至是压了韵脚的。这让他整篇文章通读下来只觉得错落有致，颇有些韵律美感。
在考场上规定时间规定主题的限制下，还能这么信手拈来的炫技，不得不说，王杰希觉得喻文州在语文单科上的造诣，绝对是超越了普通学生的。
王杰希又看了这张卷子几眼。他问黄少天：“既然他考得不错，为什么语文卷子也给这样当垃圾似的揉成一团？还有他其他科为什么就这么放弃了交了白卷？不太正常吧？”
“哎呀这你就别打听了，谁知道呢？”黄少天翻他白眼，“你要是有这么闲，那就跟我去把刚到的数学资料抱来发了。老师说‘超重的’，哎……本来是让文州帮我拿的……”
王杰希没拒绝他，沉默地跟着他从后门出去。
他们看见喻文州站在前门旁，垂着头听他们的语文老师训话。老师的音调又尖又利，像是正拿她踩着的10cm高跟鞋尖敲着他们的耳膜。
王杰希从他们身边慢慢的走，想听点具体的内容。站在一旁抱着臂黑着脸的班主任察觉了他的意图，狠狠剜了他一眼。黄少天悄悄吐了吐舌头，拖着王杰希的袖子小跑了几步，差不多快到老师办公区了，才慢下来，冲他道：“文州太可怜了，从上学期被训到现在。班主任现在都训不动他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王杰希心口一直沉着这个疑问。
他跟着黄少天进了数学组的办公室，刚踏进就听见远处熟悉的声音大喝一声：“王杰希！”
喊完犹不解气般：“你这小兔崽子给我滚过来！”
王杰希忍不住不笑。他去年高三班的数学老师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王杰希是他青眼有加的爱徒，指望他高考夺魁扬眉吐气呢。最后这状元倒是当了，气也让老师受得够呛，据说王杰希死不改志愿的那段时间，他们数学老师是速效救心丸不离手的。
王杰希待老师是尊敬的，于是垂手而立听着训话。老师翻来覆去也只有那几句话，无非是劝他不要再一意孤行，这次一定要把志愿报好，千千万万不可以再犯傻云云。
王杰希忽然就想到，自己这幅模样，大概跟刚才的喻文州没什么两样。
上课的预备铃声把他从老师的批判中拯救了出来。他跟老师道别，一回头就看见黄少天早已没了人影，但是属于他的那摞资料好好地摆在那里呢。
王杰希走过去抱资料，忽然就听见两三张桌子外，他现在班级的那个年轻的数学老师正在打电话：“……我这个学生特别好，又乖又聪明，就是家里突然发生点变故……”
王杰希提气把厚厚一摞书抱来起来，反作用力与重力下，他觉得手腕酸痛发麻。
家庭变故吗……喻文州？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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