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琥珀里的时间（2）
起始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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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节课讲不完一张卷子，老师们的效率好像都是这么低。窗外的雨一直在下，喻文州趴在桌子上看了挺久。下课铃也响了挺久，教室里的空气有些压抑的躁动，班主任让同学讲完最后一道阅读题，仍然没允许下课。喻文州侧耳听着，最后他说，让王杰希担任班长。
喻文州坐直。班里在宣布下课的瞬间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他同桌黄少天早就奔了出去。下节是数学课，黄少天作为数学课代表，课前是要找老师的。喻文州拿起杯子，从抽屉里摸出一袋速溶咖啡，对着它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然后揉着眼睛慢慢走了出去。
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去，果然是王杰希。
喻文州冲他笑了笑，又打了个呵欠。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水房，喻文州把杯子摆在那里，开始慢悠悠撕起咖啡袋子。王杰希接完一杯水，喝了两口，回头看他手一颤一颤地把咖啡倒进杯子里，动作迟缓僵硬。王杰希觉得奇怪，看了看喻文州的脸。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人，脸庞上甚至还有几分青涩稚气的，怎么这股子桑榆暮景的朽气呢？
他问喻文州：“爱喝咖啡？”
喻文州挑着眉回头看他：“不爱喝，超苦。”说完拧开笼头接了半杯水，随手晃着化开粉末，再闭着眼睛微微拧着眉，仰头一口气喝掉。跟喝药似的。
“但是我困呀，上课又不敢睡觉……”喝完喻文州接着说。
王杰希盯着他：“你连期末考试都敢交白卷，还有什么不敢的？”
喻文州捧着杯子看他。王杰希比他高了一点点，他得仰着头才能正好看进他的眼睛。这人没比他大，一股子小老头的严肃气，有点好玩。
喻文州就笑了：“这跟你有关系吗？”说完把杯子重重往台子上一放，补充：“我乐意。”
王杰希没什么态度，拿着杯子出门，险些撞到抱着一摞书走来的黄少天。
喻文州也拎着杯子慢慢晃了出来，冲黄少天笑。黄少天手臂收了收把书本抱紧，探着头一脸好奇：“你拿开水烫王杰希了吗？他脸色看着有点黑……哦那双不对称的眼睛里迸发出来的凶光都比寻常人高好几个百分点。”
喻文州笑，晃了晃手里的半杯水：“你怕是也没睡醒，来，用开水洗洗眼球。”
黄少天同他嘻嘻哈哈，拿肩头撞他。喻文州拍了把他怀里抱着的书，黄少天赶紧躲开，终于舍得一本正经了起来：“哎我跟你讲文州，我进数学组办公室的时候听见老师们讨论王杰希来着。上一届他们班的老师是组长，就那个挺着将军肚的小老头。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大声说呢，王杰希数学考了满分，差的那一分肯定不是数学的问题。他还说啊，指不定王杰希的小女朋友在G大心理系呢，不然怎么能执念这么深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喻文州也跟着笑：“是啊，指不定呢。”
还没笑完，他们两个人一人头上挨了一下。他们班那个年轻的数学老师从后面冒出来，冲着他俩笑：“快上课了，你俩还在这里嘻嘻哈哈的。少天你可比我出来早多了，这是裹了小脚吗走这么慢。”
“老师……”黄少天塌着脸，“您倒是轻省了，我可受苦了……这书贼重！”
“我这是给你机会锻炼你！天天就知道窝在那里打游戏的。”老师虽这么说着，但还是伸手接过黄少天怀里抱着的书。而后偏着头低声问喻文州：“文州你暑假过得怎么样？去学美术了吗？”
“报了个班。”喻文州笑得很礼貌，“谢谢老师指点。”
“别这样，文州，你听老师说，你聪明，特别有潜力，我看你在美术上是有天赋的。你现在的成绩，只要艺考能过，你肯定能考上美院的。”老师抱着书苦口婆心地劝，眼镜歪了都顾不上腾手扶一下。
喻文州微微低着头，很乖巧的姿态。他们这个数学老师是刚毕业没几年的小年轻，满腔热血，对伟大的教育事业怀揣热忱与理想。喻文州他们是他第一个从高一带起来的班集体，也是他第一次当高三老师，一门心思扑在教学工作上，与学生们打成一片，对每个学生都关怀备至。
喻文州知道他是个特别好的老师，也从来不拂他好意。但是，自己心里想些什么，想做些什么，喻文州有自己的坚持。老师的好心未必能为他指一条明路。
回到教室，喻文州的座位上摊着一张卷子，卷纸皱皱巴巴的，一看就是被揉成团又给细心摊平了的。喻文州拿起来看了看，自己那张零分卷子已经写满了标准答案。喻文州注意到一个很好玩的点，卷子上的选项“A”，落笔的人都一笔写就，末锋的笔脚还要拖曳个飒利的斜折收梢，乍看去像是画了一颗星星。
喻文州伸着手指，沿着那颗“星星”的轨迹描了一遍，然后随手把卷子又团了起来丢进抽屉里，伸手摸了摸，拿出另一颗纸球。
他把纸球砸到王杰希桌子上，而后看也不看他，托着腮看窗外。雨停了。
王杰希看了他一眼，捞起来那颗纸球揉开一角。这次不是“0”了，可以说这分数是质的飞跃了——“13”。
王杰希把卷子碾平，仔细研究。第一面还是纯白的，让人无处下手。翻过来，王杰希终于看到了除分数和姓名外的第三处笔迹，解答题的第一道证明题，空白处画了个大头小人，整张脸只剩下一对无辜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卷外人。小人手撑着一个小牌，牌上一排小字：“证明：老师我真的不会。”
就这张漫画，老师给了13分。
王杰希皱着眉盯着那个漫画，小人随着卷子被揉得皱皱巴巴的，那眼神看着像是委屈。
他又回头看了眼过道那边的喻文州。喻文州已经坐直了，看起来像是在聚精会神的听课，但脸上的神情呆滞无光。
王杰希低下头，把卷子翻到正面，从第一题开始解答。
数学老师毕竟是个小年轻，还没有修炼到“拖堂大法”的精髓。这半上午过去，喻文州他们终于正点下了一次课。
黄少天缠着喻文州终于拿到了手机，这会儿激战正酣。喻文州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
王杰希悄无声息地绕到他的背后，俯着身轻轻把卷子放在喻文州手边。他想着就这么直起身子离开，身下喻文州忽然动了动。
王杰希停住，凝视着他的脸。喻文州趴在手臂上，左蹭了蹭脸，右蹭了蹭脸，然后才含着笑慢慢睁开眼睛，瞥王杰希。
王杰希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对不起，之前我不应该那么说你。”
喻文州笑了笑，也不说话。
王杰希顿了顿，又说：“你不爱吃苦？”
喻文州慢悠悠直起身子，王杰希赶紧错开身子，抱臂站在他身侧。然后他听见喻文州懒洋洋地说：“你在打听我口味吗？是打算中午请我吃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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