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欢

　　三年前的旧文，剧情未修，仅调整部分细节。

　　刑侦paro，完全架空，文中所有角色立场与《全职高手》原著无关。

　　涉及角色死亡，涉及部分角色黑化，主要剧情基调黑暗。

　　

　　【光篇】

　　——零——

　　光

　　基本释义：

　　1.太阳、火、电等放射出来耀人眼睛，使人感到明亮，能看见物体的那种东西；

　　2.荣誉；

　　3.使显赫；

　　……

　　6.完了，一点不剩；

　　……

　　8.单，只。

　　——摘自：《汉典》

　　誓如光般，无孔不入。

　　——壹——

　　They say we are what we are,

　　but we don't have to be.

　　* * *  * * *

　　“……现场发现嫌犯丢弃的六根烟头，长短基本一致。由此推断嫌犯在作案前经过长时间的思考犹豫——哦这货应该还有一定强迫症倾向，你们不是在黑张新杰吧？这个烟头上提取不到指纹唾液等，但是有齿痕，可以搜集回去进行痕迹鉴定，总之嫌犯反侦察意识很强……不过魏老大你的牙齿也太不整齐了，不如整一整啊？哦还有从烟头掉落的地点及掉落的角度及掉落地点的分布来看可以推断……”

　　魏琛坐在监控室里，看着方世镜给黄少天的考核单上画下了一个“A+”。

　　似乎这就是盖棺定论了。

　　“他又进步了。”方世镜用笔敲了敲考核单上“勘察”一栏，A4纸内近40格填满密密麻麻的数据，显见得每次都有跃升。

　　“他就是个天才。你知道的。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魏琛从嘴里拔掉第七根烟头，丢在脚底，和监控室外的模拟犯罪现场的“证物”交相辉映。

　　这是荣耀系统蓝雨支队最后一次实习生考察，通过的就有资格成为支队正式一员。

　　荣耀系统是两年前成立的特殊刑侦系统，独立于传统公检法体系外，由“荣耀管理层”独立负责。荣耀系统内共有18支支队，各支队由队长全权负责，管理层也不得过分干涉。

　　荣耀系统的成立，是为了解决一些大案重案悬案甚至神秘事件，并配合军方参与特殊行动。

　　因而虽然各支队的人才选拔相对独立，但几乎都是修罗炼狱。

　　因为他们本就是游走在地狱。

　　魏琛和死神跳贴面舞的次数，他自己都数不清了。这个系统里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

　　但为什么还是在这里坚守呢？

　　大约就是那么一点点“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信念。

　　人总要坚持点什么，就像存在必要有意义一样。

　　就像黄少天存在的意义，就该是进入这个荣耀系统成为ACE。

　　就像喻文州存在的意义，反馈在考核表上就是个C-。

　　蓝雨这次从各个领域调来的天赋异禀的人才成百成千，两年的时间，就剩下这么十来个。

　　体能考核——三天虐趴下一批；格斗训练——魏琛某次来“打着玩”骨折十几个；勘察模拟——一堆人对着溅到顶棚的血狂吐三升直接被清退……

　　“你以为，成为老子这样神一般的少年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吗？”这是魏琛叼着烟头，眼角睥着那群自视甚高的年轻人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没有那么容易。

　　喻文州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作为一个两年来无数次擦线而过的“吊车尾”。

　　没有人明白这个手握世界最著名学府犯罪心理学博士学位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如此固执，就像一颗钉子一样牢牢插在这个并不适合他的系统里。

　　在这里，他的学历简直像个笑话。在“格斗”“枪术”“体能”等等测试中徘徊在刚刚及格线上的成绩，无情地嘲笑着他。

　　“为什么要坚持？这不是闹着玩的，你知道荣耀系统的事故率有多高吗？40%！你的头脑学历足够你去其他地方担任一个位高权重的文职，完全没必要在这里苦苦挣扎。”蓝雨支队副队长方世镜多次找到喻文州企图劝退。

　　喻文州没有给过他明确的答复。就好像他的坚持没有任何理由，无需言明。

　　就好像在这次模拟犯罪现场，他始终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方世镜把考核表翻到喻文州那一张，低头看了看那个C-，又抬头看了看好似无所事事的喻文州。

　　这一次，这个永远擦线而过的年轻人，就要被淘汰了——蓝雨支队正式成员的审核等级必须过C。

　　“其实，他也在一直进步不是吗？”犹豫了一下，他拿着喻文州的成绩单展示给魏琛看。

　　“嗯？喻文州？这是……哦，就是那个一直最后一名的吧？他怎么了？”魏琛点起第八支烟。他已经有了差不多的人选，自然那份名单上，不会有喻文州，这个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年轻人。

　　在荣耀这里，在魏琛这里，实力等于战斗力，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小书生还是靠边站吧。

　　“对，一直最后一名。”方世镜很认真地看着兴趣缺缺的魏琛，“但就是这个‘一直最后一名’，你不觉得可怕吗？”

　　“这有什么？黄少天不一直是第一名？他一个永远擦线……永远擦线……”魏琛吐了个烟圈漫不经心地说，话刚走了一半，他就意识到了方世镜想要表达的含义。

　　“我们蓝雨的实习生培训计划，在两年间经过39次严苛考核，从1756名各领域人才中筛选出这17人，打算留用3人。”方世镜抬手一指监控室的单向玻璃，模拟犯罪现场内除了喻文州外那16名留到终审的精英们还在为最后三个——也许只有两个——名额努力翻箱倒柜明察秋毫着。

　　“喻文州，入选时体能考核不及格，格斗不及格，枪术不及格……总之除了现场勘察其他全部不及格。但就是这么一个最初1700人中的最后一名，留到了今天，成为17人中的最后一名。”

　　“认真说，魏琛，你不觉得可怕吗？两年时间，层层考核，他竟然从来没有掉过队！”

　　魏琛手上的烟没有再叼回嘴里。他看着那个名叫喻文州的年轻人，目光如炬。

　　“……他今天的表现……”

　　“有点不对劲不是吗？他从进去之后只是很简单地打量了一下模拟现场，然后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无论其他人如何表现，他不参与讨论，不配合调查，不提出建议和质疑——总之什么都不干。但是他的勘察成绩其实一直很优秀。”方世镜皱着眉说，他觉得哪里很不对，非常不对，却根本抓不住那个线头。

　　“……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魏琛沉思片刻，猛地把烟塞回嘴里，狠吸了一口。

　　“我想，单独加试。”权衡了片刻，方世镜犹豫着建议。

　　魏琛没有说话。嘴上叼着的烟明明灭灭，直到烧到最后。

　　“测试结束！”他丢掉烟头，对着扩音器冲着模拟现场里的年轻人们喊。

　　“没必要了。再测试也改变不了这个年轻人极大的缺陷——那是致命的。”

　　* * *  * * *

　　“那么，测试结果会在三日内通知你们。”方世镜对着17个年轻人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从一脸无所谓的黄少天到一脸平静的喻文州。

　　“无论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们已经是极其优秀的。哪怕被淘汰，你们也可以成为其他体系内最优秀的人才。”方世镜的视线停在喻文州这里，认真地说。

　　算是安慰吧……这个太过努力的年轻人。

　　“等等。”

　　喻文州突然开口了。

　　“嗯？”方世镜认真看着他。

　　“我想，我还没有进行犯罪现场调查汇报。”喻文州的语气平和自然。

　　“……你刚刚在勘察时为什么不说？”那种摸不着头脑的不对劲感又出现了。

　　“因为——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一直站在远处吸烟的魏琛闻言冷笑着走到喻文州身边，逼视着他，“你说蓝雨的考核没有意义？”

　　“对。”喻文州直视着魏琛冷厉的目光。

　　“哦？你最好给我个理由，不然……”

　　“一个模拟现场，无论如何还原，都不会是真实的。”喻文州用一种平铺直叙地语气说。

　　“如果习惯了虚假的真实，那么面对真实的虚假时，又该如何？”

　　“前辈们已经竭尽全力去模拟现场了，可以看出来本次模拟犯罪现场脱胎于蓝雨上一个任务的一环，应该是受害者失踪时去勘察的第一个直接现场。”

　　“但是——布置现场的是前辈们，并不是那个犯罪嫌疑人。激情杀人也好，预谋杀人也罢，每一个嫌疑人都有自己特殊的行事方式、作案手段、犯罪心理。”

　　“这些，是非本人无法还原的。”

　　“具体到这次考核：烟头的设定应该是出自魏队的个人想法。虽然现场已经进行过彻底改造，犯罪的思路手法等等都有一定改变，但这造成了犯罪现场呈现出来与设定的脱节。”

　　“每一丝证据，都可以溯本求源。”

　　“根据犯罪手法等推测可以刻画出的犯罪嫌疑人，并不会产生犯罪前的焦虑心理。”

　　“魏队大约是出于‘考察实习生对于细节观察能力’的目的，设计了烟头这一证物。”

　　“但是这在现实中，是无法实现的。”

　　“所以，一切虚假的，都不值得去探寻。”

　　“我们需要的是真实，哪怕是猝不及防、残忍不堪的真实。”

　　现场一片寂静。魏琛叼着已经熄灭的烟保持着那个姿势认真看着喻文州，方世镜低头看了眼喻文州考核表上的“C-”又抬头看了看魏琛，实习生们大多被喻文州这般“大逆不道”的侃侃而谈惊得不知道该怎么调整面部表情，剩下的那些，也小心翼翼地克制着自己的好奇与激动。

　　而黄少天一直全神贯注地听着，唇角一直保持着他惯常的那种轻松、惬意、随性、自如的笑容。

　　却不发一言。

　　* * *  * * *

　　“小子，我在进入荣耀之前的经历，你知道吗？”

　　“真实？什么是真实？虚假？什么是虚假？”

　　“不如你来告诉我？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真实。”

　　魏琛开口，任随烟头落地，掉落角度剩余长度唾液齿印什么的，真在犯罪现场简直能被他那群卯足了劲要留下来的实习生们看出花来。

　　但是这不是犯罪现场，没人愿意从一个无关紧要的熄灭烟头上看出花来。

　　环境就是这么重要，橘生于南，枳生于北，开在错误土壤的花就叫入侵物种。

　　喻文州，大概就是个，无意义的、甚至该被根除的入侵物种。

　　这是在场诸人在那么一刹的突然想法，却又似乎是长久以来的固有看法。

　　喻文州闻言后的反应依然是无波无澜。

　　他就像一汪清潭，水至清，似乎一眼见底；性至软，似乎随意拿捏。

　　总之在魏琛踏入二十分钟后喻文州构建的模拟犯罪现场时，他依然不曾把这个被自己打上“淘汰者”标签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然而又一个二十分钟后，蹲在地板上皱眉看着血痕的魏琛摇了摇头，嘴角挂起了一抹笑。

　　“确实，毫无破绽。”他推开模拟现场的门，倚在上面低头点了根烟。

　　“你是还原了蓝雨030158那起案件吧？那是蓝雨第一年接到的案子，现场过于血腥，并未对公众公开过。你作为实习生没有权限阅读卷宗，自然看不见勘察报告。那么你是怎么还原的？你不是说，除了嫌犯本人，任何人都无法还原的吗？”魏琛低头认真地吸烟，说这话时甚至没有看喻文州一眼。

　　“我没有还原现场。我只是尝试着把自己代入那个罪犯的心理，然后——去完成那个案件。”喻文州微笑着不疾不徐地解释，“而且我没有完美还原，这个模拟现场带有很多我个人的痕迹，还有很多因条件所限而造成的偏差。总之它还是虚假的。”

　　“哦。想起来了，当时你们作为旁听参与了这次审讯。这么说来，你还是多少知道些这个案件的情况。”魏琛眯着眼好似认真忆往昔了一番，继而点点头。

　　“再来，你去布置吧。不过说起来，还玩这种过去的案子，可就没意思了。”

　　当他再次进去的时候，直接僵立当场。模拟现场乍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更改，若非魏琛亲自守在门口等着喻文州在里面慢悠悠折腾了三四十分钟，他一定以为这就是刚关上门又立马被打开了。

　　他抬眼看向监控室，虽然隔着单向玻璃，他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而监控室内，方世镜站在最后默默看着喻文州的身影。一片刻意压低的嘈杂在实习生间弥散，却只有无形而尖锐的视线问候过来。所有的人都在不自觉得与喻文州保持着距离，唯有黄少天大大方方地凑到喻文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文州啊，这次你打算怎么整魏老大呢？”

　　“会有结果的。”喻文州直视着魏琛本当茫然却利如锋刃的视线，不卑不亢，平静自若。

　　确实有了结果。

　　颠倒的凶器匕首、血迹喷射的状态、断电情况下开启的台灯……一点一点细微的证物改动，最终汇成了与上一个现场完全相反的推论。

　　魏琛又一次抬起头看向监控室，这一次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若有所思。

　　“再来一次。让我看看，你，的真实。”

　　魏琛刻意加重的那个“你”字，让方世镜的眉头愈发深锁。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喻文州带给方世镜的那种不安感再次袭来。

　　到底……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喻文州要用这样破釜沉舟的方式，顽固地坚持到如今？

　　这对于他，对于蓝雨，到底是福是祸？

　　在未来依然是未来之前，方世镜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然而魏琛与喻文州的对决，却很快迎来了结局。

　　第三次。面目全非的现场。面目全非的证物设置。以及，面目全非的凶手。

　　魏琛几乎拿出了自己出S级任务的全部精力来勘查这个现场，一步步抽丝剥茧，进度进行的异常顺利。

　　然而就在即将盖棺定论的时候，一个细小的线头，推翻了他之前的一切推论。

　　魏琛摸出了烟。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根。

　　所以说，这一步一步，都是那个叫喻文州的年轻人，诱导着他走到如今的？

　　而这最终的逆转，这毫无遮掩的揭示，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魏琛已经无法评价喻文州的“真实”。

　　他第一次感到很疲累。

　　原来，这个从未放被他在眼中的年轻人，已经把他给看穿了呀……

　　他的侦查习惯，他的关注点，他的推理思路……一切都在这个年轻人的掌握之中。

　　而后，就是他用一根看似无意的线，勾成天罗地网，将魏琛牢牢套入其中。

　　请君入瓮。

　　魏琛突然笑了，酣畅淋漓地笑。

　　“不错。不错。”

　　他走到那扇单向玻璃前，对着自己已经略显沧桑的脸点了点头。

　　“喻文州，继续努力。”

　　* * *  * * *

　　“喻文州。”

　　终于摆脱掉所有不可置信缠着他喋喋不休问东问西的实习生，喻文州回到了自己寝室。

　　还没等带上门，一个身影已经灵活地挤了进来，顺手帮他完成了预定关门动作。

　　黄少天。

　　性格活波开朗，身手灵敏矫捷，以及，多话。

　　这是喻文州给蓝雨ACE实习生下的定义。

　　就像是黄少天的A+评级一样，似乎应该是盖棺定论了。

　　然而在喻文州这里，根本不存在任何盖棺定论。

　　你所见也许是表相，你所闻也许是谎言，你所感知的也许是臆想……

　　人性的复杂与莫测，没有人比喻文州更了解。

　　因为这人世间的美丑善恶，他皆一一领受。

　　所以黄少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喻文州，还没有答案。

　　“你很厉害啊喻文州。魏老大被你三振出局。你应该知道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他这么一军会引起怎样的效果……”黄少天带着自己标志性的随性笑容一步一步逼近喻文州。

　　“可你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呢？我真的很好奇啊！为什么呢？荣耀系统真的有这么好？能让你加官进爵吗？那得活到退役。给你雍金厚禄？那得有命拿。让你名垂青史？那得你死之后。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喻文州？你这种保命能力基本为零脑袋却灵光得让人胆寒的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让人觉得一定是脑子有泡才做得出的决定呢？”黄少天走到了喻文州面前，个子略低的他却带着压迫性的威仪，令人不由地臣服。

　　“还是说喻文州——”黄少天突然抬手，将喻文州狠狠按在墙上，并将他的右手手腕牢牢控制住，“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每个进入荣耀系统的人，都有的企图。”虽然被人如罪犯一般对待，喻文州依然不见一丝慌张，不急不慢地说。

　　“是吗？我不知道别人的企图是什么……”黄少天笑得春风和煦，“但我觉得呢，我们两个，大概是不一样的。”

　　“我倒觉得，我们是同类。”

　　一抹异乎寻常的冰冷擦过喻文州的面颊，带着破空的风声，停在喻文州被扣住的右手指间，离手指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那是黄少天随身携带的匕首。他曾经用这把叫“冰雨”的匕首，划开多少人的喉咙，斩断多少人的手指。

　　“他们说，喻文州是个‘吊车尾’，是个软弱无能的人。之前我也这么觉得，但是现在——”黄少天的声音比笑容还和煦，“喻文州，你说，你觉得我和你是同类？”

　　“是的。”喻文州抬起眼，直视着黄少天，眼神中第一次带着一抹灼灼。

　　“他们怎么说，与我无关。我自有我行之路，无需他人置喙。”

　　“而你，黄少天，你应该，也是如此吧？”

　　黄少天看着喻文州，眼底开始有了笑容。

　　* * *  * * *

　　三天之后。

　　魏琛失踪。

　　方世镜接任队长，宣布留任黄少天、郑轩、和——喻文州。

　　【芒篇】

　　——零——

　　芒

　　基本释义：

　　1.某些禾本科植物种子壳上的细刺；

　　2.像芒的东西。

　　——摘自《汉典》

　　誓如芒般，无往不利。

　　——壹——

　　I'm bad behavior，

　　but I do it in the best way.

　　* * *  * * *

　　黄少天总是忍不住回想起刚碰见魏琛的事。

　　那天夜里下着倾盆的雨，足以将街道上的血迹和人世间的罪恶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黄少天怀里抱着那只劫后余生的流浪狗，面上带着与天气正好相反的笑容，絮絮念叨：“跟你们说了狗肉不好吃的，流浪狗还有病呢，你们吃了也不怕拉肚子得病什么的。雨下这么大，不早点回家，非要在这里纠缠不清的。早就说了别试图挑战我啊，我可是到现在还没有败绩的呢……”

　　一个身影穿过雨帘靠近了。黄少天抬头，看见一个年轻却胡子邋遢的人。

　　“小鬼，刚刚我看你身手不错啊。”他指了指地上瘫倒的两个人，“把我的人处理的很干净啊。”

　　“是你的人啊？你姓什么叫什么从哪儿来的哪个帮派的为什么要让你的人来抢我的狗？它这么瘦一点都不好吃好吗？你去跟你的人说清楚啊，就说黄少天的狗是不能碰的，不然我等十年二十年追杀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报仇的！我可是很有耐心的！”

　　“我叫魏琛。你是黄少天是吗？”那人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那么黄少天小鬼，以后跟着我混吧！”

　　黄少天翻了他一个白眼，虽然在雨中这个动作基本上等同于洗眼球。

　　“……你除非答应连我的狗一起养着。”

　　“把你当狗养把狗当你养怎么样？”

　　“滚滚滚滚滚滚滚滚……”

　　后来黄少天才知道，魏琛是警方派遣的卧底。

　　任务一结束，魏琛就被选拔进荣耀系统担任蓝雨队长，开始组建自己的支队。

　　黄少天从一开始，就成为了蓝雨最出色的实习生。

　　* * *  * * *

　　但是魏琛却没有亲眼见证这个徒弟转正的那天。

　　* * *  * * *

　　微草来的这天，黄少天很烦。

　　他烦的表现就是喋喋不休。

　　“我搞不懂为什么这个案子要由微草来接手。我们自己负责不行吗？蓝雨的人在蓝雨的地盘上出事竟然要调派微草的人来——我们还得管他们吃喝拉撒睡！这是欺负我们蓝雨没人吗？管理层这浓浓的不信任感是怎么回事？”

　　“天呐黄少……”郑轩在一旁小声嘟囔，“压力山大啊。”

　　“我们来负责只是因为蓝雨需要避嫌。”闻言黄少天抬头，对上了王杰希的大小眼。

　　“毕竟，失踪的是你们蓝雨队长。”

　　黄少天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总之需要什么配合王队您招呼一声，我们一定方方面面无死角地满足您们的需求！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说起来蓝雨的食堂伙食很好啊比你们微草的肯定强不信你来试试啊……”他边说边就真的往食堂走去。

　　* * *  * * *

　　“你在躲什么？”黄少天和王杰希擦肩而过时，听见那句低语，几不可闻。

　　躲什么？

　　黄少天其实经常躲，而且很擅长躲。他的潜行成绩全系统第一。

　　但他的躲，是为了抓住机会那一瞬无上风华的反击。

　　而这一次，他第一次想要回避，彻彻底底地、放空式地回避。

　　因为失踪的那个人。

　　那个改变了他一生轨迹的人。

　　那个决定了他信仰的人。

　　* * *  * * *

　　“所以你到底在躲什么？”吃饭的时候，王杰希打断黄少天毫无意义的喋喋不休，再次追问。

　　“躲？我没有躲啊。你看我还主动要求蓝雨负责这次案子不是吗？我这么积极主动还被你批评消极怠工我真是很寒心啊王大眼……”

　　“我们认识多久了黄少天？”王杰希再次打断他，“从我第一天见你，就没有见过你如此颓废过。不用急着解释，你眼里的火都没有了。”

　　* * *  * * *

　　黄少天第一天见王杰希的时候，还是“那个时候年纪小”……才不是。

　　但那时候黄少天确实是个少年——他刚刚进入蓝雨当实习生一年。

　　那年荣耀体系也不过成立一年。

　　头一年工作结束，管理层将各支队队长和主要成员召集起来，进行评比表彰。

　　而魏琛别出心裁地没有带上方世镜，而是带上了黄少天。

　　还有一直吊车尾的喻文州。

　　结果到了现场，魏琛才发现自己不是最特立独行的那个。

　　“老魏啊，来，给你介绍下，我们微草的实习生王杰希。”

　　微草副队方士谦拍着一个挺拔高挑的年轻人冲着蓝雨三人得意洋洋地说。

　　黄少天忍不住一个“扑哧”。他真不是故意的。但是王杰希比他高了那么点，所以从他这个角度看那对大小眼……也是蛮醉的。

　　而喻文州很淡然地走上去，和王杰希握了握手：“蓝雨实习生喻文州。”

　　“哟！老方，怎么你一个人来了？你们队长呢？真行当甩手掌柜啊！哦对，我们蓝雨的实习生黄少天！有空叫这两个孩子切磋一下啊？”魏琛先是认真地看了看王杰希，然后才一脸讪笑地瞅着方士谦道。

　　“有空。”方士谦回以讪笑，“先开会。”

　　* * *  * * *

　　开会什么的太无聊了。

　　总之黄少天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主席台上坐着的那群动一动就好像要心脏病发的管理层高官们，觉得自己要变成王杰希那样的大小眼了——因为一直在大眼瞪小眼。

　　说起来，大小眼哪里去了？

　　“喂！”他拽了拽身边喻文州的袖子，“那个王……王……王什么来着那个大小眼，去哪儿了？”

　　“没注意。”喻文州皱了下眉。他正听主席作报告听的仔细，甚至还做了笔记。

　　“你在干什么？这些套话有什么可听的？”黄少天凑过去看他的本子。

　　“重要的不是话本身，而是话里话外的东西。”喻文州依旧轻蹙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发现了逻辑漏洞？”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仿佛是漏了气的煤气管道，带着一种浓浓的危机异味。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黄少天乍回头看见一个腰弯成半圆的枯瘦老头，一时间有点恍惚。

　　虽然有那么一缕熟稔。

　　“王杰希。”回答他的是抬头瞥了眼又低头研究自己笔记的喻文州。

　　“啊？哎哟！你大小眼哪里去了？”黄少天伸手戳了戳王杰希“老人”的脸——啧，一手化妆粉。

　　“身体上的缺陷是可以通过一些手段掩盖的。”王杰希眨了眨眼——看上去很正常的一双。

　　“但是心理上的漏洞，只会被各种手段越撕越大，直到无法弥补，直到把人吞噬。”他拿过喻文州的本子，继续说道。

　　“所以，你找了什么逻辑漏洞？”他敲了敲笔记中的某一段，对着喻文州说。

　　“这一段，有很多口误。”喻文州指了指自己标红的几句话。

　　“而一切错话，都是有意义的。”

　　“你们在说什么？”黄少天对着那段话看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没有从“我们要……要……不要……不要……”这种领导讲话固定模式里看出什么勾勾绕绕。

　　——和脑回路不同的物种真是无法沟通。

　　黄少天忍不住吐槽。

　　“没什么。”王杰希耸耸肩，“反正他们说的这些与目前的你无关。”

　　“是吗？”黄少天回过头，看着上台领奖的叶秋——嘉世队长，今年评比中的绝对王者。

　　“很快我就会站在那里。”他抬起手，指向那个好似光芒万丈的台子。

　　“巧了，我也是。”王杰希点了点头。

　　然后他们两个人同时回头看着喻文州。

　　“我么？”喻文州笑了笑，“我还没有准备好。”

　　* * *  * * *

　　“黄少天，我还记得你那天宣告你终将站上那个最高领奖台的眼神，烧着火，灼尽一切的那种自信。”

　　“可你现在呢？”

　　“随便你怎么强颜欢笑，眼底那点心气还是遮掩不了。”

　　“你真不适合做卧底。眼睛会说话啊。”

　　“……哪有那么多人眼睛像你一样毒。”黄少天缄默了好久，终于抓住机会反击。

　　“我只是有点……有点接受不了。”

　　“他失踪了。走的那么安静，什么都没留下。没有只言片语，没有蛛丝马迹，没有给我留任何找到他的突破口。”

　　“我甚至不敢确定他是不是主动离开的……因为那件事情……”

　　“王杰希，干咱们这一行的，怕的不是多么血腥多么危险多么无懈可击的案件。”

　　“而是……你知道它终究会发生，却始终隐在黑暗里。”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种手段的致命性。这是我在这个系统里最引以为傲的领域不是吗？——蛰伏、等待，一击必杀。”

　　“失踪可能是一切结果的前奏。”

　　“而我们却无任何应对手段。”

　　“但是王杰希，你说错了。”

　　“我没有躲，也不会躲。”

　　“在黄少天这里，一切的妥协忍让，都为了那一剑封喉蓄力。”

　　“我可以等在黑暗里，等着那个神出鬼没的罪恶之手，等着那根停在弦上的暗箭。”

　　“若暴力只可用暴力来清洗，若罪恶必须偿还以罪恶，我也一定会亲手，拉开反击的序幕。”

　　* * *  * * *

　　“不死不休。”

　　* * *  * * *

　　黄少天从未隐瞒过自己曾经的黑道背景，也不曾尝试洗白。

　　在他看来，生活的一切赐予都必有用意，而他甘之如饴。

　　天地若已不仁，万物再视自己为刍狗，那谁还搭理你。

　　黄少天就一直这样骄傲又肆意地生存着，无论脚下踏的是云是泥，他都不敛锋芒。

　　他也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坚持与信仰。

　　* * *  * * *

　　“黄少天这个小鬼啊，我盯了很久了。灵敏，利索，很有天赋。后来我就叫上两个手下过去试试他，随便找个理由的那种。那天我就站在远处看着，结果那个小孩真能打啊……”

　　“所以你就把他忽悠来了？”那时候方世镜笑着问魏琛。

　　“不。你知道吗？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黄少天身材很单薄。他怀里还抱着那只流浪狗。哦对了，那俩混混就是借口要抢走黄少天养了两个月的狗才打起来的。”

　　“我看着他把那只狗护在怀里，占去了一只手，连‘冰雨’都摸不出来，可他扔拼尽全力去守护着捍卫着那只狗。然后他就在人数体能甚至招数上统统不占优的情况下把那两个小混混撂倒了，只是撂倒还没有下死手。后来黄少天跟了我，这俩混混和他混的最好。”

　　“那会儿我就觉得，在一切行将毁灭的时候，还拼尽一切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坚持自己想要坚持的，他必战无不胜。”

　　——TBC——

　　下一章：（2）

　　写于三年之后：

　　撤掉《光芒》，应该也有三年了。

　　总是有小可爱来问我关于《光芒》的事，也总是有看过《光芒》的小可爱跟我聊起《光芒》，然后今天我忽然就想起来这一篇文章。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10w字篇幅的作品。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一个复杂的剧情。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炫技，当然失败了。

　　这是我第一次为了写作废寝忘食，努力完结。

　　嗯，很多很多的第一次，都是《光芒》的。

　　三年后，我再看它，当然看出了各种各样的毛病，各种各样存在问题的剧情设置、人物设置以及技巧使用，等等等等，各方各面的不足。

　　但是我依然没有更改什么，仅仅调整了一些不太合理的细节。

　　因为这部作品，可能就叫“初心”。

　　“初心”，对我来说，源于冲动和自然，表达的冲动，讲故事的冲动，爱黄少天和喻文州的自然。

　　当初刚刚写完这部作品，我就已经足够认识到它的不足了，所以当时，我经过一定的思考，把它撤了下来。

　　但是现在，我选择再次开放它。

　　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它提醒现在的我：

　　对文字永远热忱，永远虔诚，永远谦逊，永远谨慎，永远尊重，永远努力，永远记得在写作这条路上，自己只是个修行者。

　　这是起点，而且没有终点。

　　而对于《光芒》的读者，如果是三年前阅读过的你，我要说声“谢谢”，感谢当时的包容、支持和鼓励。

　　如果是三年后的读者，感谢你的到来。这篇文章有太多的不足，提前说声“抱歉”。

　　但无论如何，时光都没有改变这篇文章的东西，我也不会再去改变它。

　　那么，从今天开始，这篇总共10章的文章，会每天更新，直到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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