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欢

旧文不补。爱你们。

【黄喻/ABO】死火(17)

  用17章开启17年。

  谢你久等。

  起始章:(1)

  上一章:(16)  

  —— † —— ✲ —— 

  “黄少!黄少!把队长交给我吧……”

  如溺水之人听闻岸上呼喊,那声音隔着水波字句含糊。

  黄少天的鼻端嗅到了海水的腥气,这声音的气味咸涩得令人心血都干枯了。

  可眼前却不是该有的海岸岩石的那种黑褐色。好像连他联通的五感都知晓,这一次的所见所闻,是如此不同寻常。

  再然后,是忽然间越出混沌的意识,将他拉回了现实。

  眼前是皱着眉面目苍白的徐景熙,看向他的眼神焦急而绝望。

  “黄少?黄少?别这样……把队长交给我照顾吧……”徐景熙小心翼翼地又说了一遍。他的手一直试图掰开黄少天紧攥的拳头。

  而黄少天那握得紧紧的手心里,是喻文州温凉而无力的手。

  黄少天忽然感到心上有尖锐的刺痛感。从他意识游离模糊到现在,他并没有那么确切地感觉到痛苦。他在失神,在怅然,来不及去感受痛苦是什么滋味。

  但喻文州的体温却将他刺痛了。还是那样的,温凉如玉的感觉。可他却倒在黄少天怀里,毫无生气。

  徐景熙要张第三遍口的时候,黄少天忽然松开了喻文州,像是脱了力一样,那种乍然间坍塌下来的感觉。

  站在一旁的郑轩本能地去扶住黄少天。从黄少天突围到突发变故,电光石火间一切都已经开始又结束。他们三人能够做些什么事的时候,黄少天已经将冰雨送入了嫌疑人的胸膛。可黄少天的状况也非常不好。他瘫在地上,肩膀的弹孔依然在流着血,怀里抱着伤痕累累的喻文州,整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

  宋晓在三人中心理素质最好,所以也是最快稳住了心神。在这种状况下,他还记得先去确认嫌疑人是否已经完全不具备攻击力。而徐景熙作为医生,最先关注到的自然是喻文州和黄少天的伤势,同时他深深担心着黄少天的通感症在面临这么激烈的感情冲击下,会不会带来什么可怕的后果。

  靠近后才发现,黄少天失了神志。徐景熙没有办法彻底检查喻文州的情况,又不敢随意触动黄少天。

  好不容易黄少天松了手,徐景熙小心翼翼接管了喻文州的治疗。喻文州情况确实相当糟糕了,子弹穿透身体,虽然似乎是避开了致命器官,但重伤无可避免。徐景熙慌张地开始各种检查,而另一边,黄少天的状况却也不容乐观。

  郑轩迎上来,也仅仅只能扶住黄少天险些倒下的身躯。他肩头的伤口倒也不算凶险,郑轩也学过简单的急救,徐景熙走不开的情况下,他上手做个包扎也是很得心应手的。

  然而黄少天需要止血的不是身上的伤口,而是心。

  宋晓那边已经确认安全,并快速排查过一遍,皱着眉来到这边,冲郑轩摇了摇头,也俯身来扶黄少天。郑轩叹了口气,宋晓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他们这一次任务,算是彻底砸了。

  现在,能保障喻文州的生存,就算万幸了。

  郑轩这边感慨着,肩上的重量忽然一轻。并不是由于宋晓的分担,而是黄少天自己,忽然站了起来,腰背挺直,眼神也迸出坚韧的光。

  “黄少?”郑轩有那么一刻诧异。

  “我没事。”黄少天的声音很低,很稳,“队长已经失去了意识,所以现在我接手指挥,所以我……我不能崩溃,我知道。我知道。”

  郑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黄少天只是很坚定地推开他和宋晓,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抬手按着眉心片刻,很坚定地向他已经击杀的嫌疑人走去。

  他没有再看喻文州那边一眼,但郑轩和宋晓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每一步都在走向喻文州。即使他们两人越来越远。

  “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宋晓看着黄少天在确认现场,赶紧提醒,“黄少你还是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黄少天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看他们一眼,依然很认真地确认着周遭的一切。

  这是……喻文州伤痕累累却依然坚守的地方……

  黄少天心上在发颤。

  连空气里浮游的灰尘,都陪着喻文州经受一切,唯独他不曾陪在他身边。

  黄少天在喻文州这里好像绝望过很多次,其实却明白,他始终没有真的绝望过。喻文州是光,只要他不灭,黄少天永远就有希望。

  而现在,第一次,黄少天感到了绝望。

  这种绝望是一种令人作呕的腐烂水果般的气息。黄少天确认了很多遍,才逼迫自己相信,真的有Alpha的信息素气味可以恶心到这种地步。

  “妈的。”他听见徐景熙一声低咒。虽然已经十分克制,可黄少天的情绪还是因为这一声而动摇了。

  然后他听见徐景熙长出了一口气:“黄少你放心……队长没有被标记。虽然他被注射了大量的诱导剂,但是并没有进入发情状态。”

  黄少天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松一口气。

  徐景熙显然也明白现在交代这些意义不大,赶紧接上:“队长情况确实不好,深度昏迷,伤情严重。不过……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没有进入发情状态,但诱导剂还是强行激发了队长Omega信息素的分泌,不过在这种情况下Omega信息素有利于增强队长的生存力……”

  他的话没有完,但黄少天忽然的,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只是突然被抽离了一种支撑他站立的意念。

  黄少天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状态。

  晕过去了?

  还是,因为过于疲倦而沉沉睡去了。

  他以为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

  也许是在做梦,但这梦是那么的清晰明了。

  他行走在黑暗里,不彻底的黑暗。有光,只有一束光。

  而他行走的意义就是追寻那一束光。

  他好像走了很久很久。那束光一直等在他的面前。好像触手可得。

  然而黄少天从来没有得到过。

  因为啊,因为光,不属于谁。

  黄少天睁开了眼。

  世界是明亮的,不再是那个逼仄昏暗的地下室。

  他身上插着许多管子,手上戳了挺多针,有冰凉的液体缓缓注入他体内,这种感觉让他眼前朦朦胧胧似乎覆着冰霜。

  耳边有规律的机械的“嘀嗒”声,一下一下跃动着,在鼻端有一种水滴迸溅刹那的凉气。而“嗡嗡”的人声则如同河底暗流,悄然地拍打着他的心绪和思维。

  然后耳畔有个人低声道,像是怕惊扰到他一样:“黄少是醒了吗?”

  黄少天很迟缓地眨眼。

  画面开始逐渐清晰。他看见了一张被放大很多倍的徐景熙的脸。

  黄少天皱着眉。徐景熙以为是他靠的太近,把黄少天吓着了,赶紧起身错开,对其他人说:“黄少醒了!”语气如释重负。

  黄少天张着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极了。徐景熙看出来他想说话,赶紧解释:“黄少你麻醉刚过,刚做完手术,肯定嗓子特别干,别着急说话。过两个小时才能喝水,你先忍忍吧。”

  但黄少天不理。他强行尝试着发声,“呼啦呼啦”的都是残破的气音。

  在一旁的宋晓附耳过来,勉强分辨着:“队……长……怎么……样……了……”

  然后他和徐景熙都沉默了。

  黄少天见他们不回答,喘着气把自己从床上撑了起来。

  徐景熙吓了一跳,想把他按回去:“黄少你别着急啊!你看这心率就不稳了吧?”他说着拍了拍旁边放着的一直“嘀嗒”作响的仪器。

  但黄少天又怎么会由着他。尽管徐景熙一再阻挠,黄少天还是坐了起来,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很冷很冷的静,死一般的静。

  终于宋晓说话了:“没事的黄少,队长只是还在抢救……”

  “郑轩在那边看着呢!大队长也来了……陈少将也……嗯……”徐景熙赶紧补充。

  黄少天听见这个消息神色依然是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那样坐着,冷静极了,倒是让宋晓和徐景熙放下了心来。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黄少天忽然跃了起来。没有人敢相信一个刚刚做过手术、被各种仪器药物的电线和管子束缚的人会迸发出那样的速度与力量。

  徐景熙反应过来时,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医疗设备和输液药物因为黄少天的举动而翻倒碎裂,而黄少天漠不在意,只是一步一步向门口挪。

  “黄少!!!”宋晓毕竟是以参战人员受训,这种状况倒是比徐景熙这种偏重医护的人员反应要迅疾,已经从另一边奔了来,意图将黄少天拦下。

  然而这种情况下的黄少天却根本不妥协。即使受了重伤又刚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宋晓依然感受到他身上蕴含的力量。他竟然,无法彻底阻止黄少天的脚步。

  “黄少你是要去看队长吗?”徐景熙这时候也赶来帮着宋晓安抚黄少天,“你别急啊,先好好养着,队长不会有事的!等你和他都好些了,你就能去见他了!”

  这套说辞,其实宋晓和徐景熙早就暗暗排练了许久,本应是无比娴熟而且具有说服力的。然而黄少天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他的脚步被阻止了,可眼神依旧无比固执地凝视着自己想去往的方向。

  最终妥协的是徐景熙。

  他让宋晓暂时看顾好黄少天,飞速叫来医生交涉。魏琛闻讯和医生一起赶来时,正看见黄少天,浑身颤抖着,却依然倔强地挺立着,保持自己那股谁来也不容磨灭的劲头。

  魏琛心头狠狠地揪了一下。黄少天是他亲手推进手术室的。这个他最骄傲的学生,一向是那么热烈明亮。他有他的坚持,可是这种坚持从来不曾让魏琛联想到“偏执、顽固”这些字眼。因为这个孩子身上总有着一种超脱的包容,包容别人,也会包容自己。

  然而现在,他看见了一个“虽百死而不改其志”的黄少天。

  这让魏琛很想问一句:值得吗,黄少天?喻文州这个人,爱情这回事,值得你拿命来拼吗?

  但他没有问出口。因为,没有必要。这个答案,当然是值得。喻文州值得黄少天的爱重与保护,而这份感情更值得他去守护。

  “整个轮椅来把他推过去啊!都愣着干什么呢!”最后魏琛只有这么说,无奈的苦涩。

  本来还想说教几句的医生一看,得,都是蛮不讲理的兵碴子,也别惹了,手一招,一个颇有眼力的小护士就推来了一个轮椅。

  黄少天坐上轮椅时抬头看了魏琛一眼。那眼神里竟然是有些疲倦的。

  魏琛看着心酸。这么爱说爱笑的一个孩子,现在麻木沉默如空壳木偶。

  他让徐景熙推着黄少天向手术室走去。

  其实黄少天去了也是看不见喻文州的。喻文州正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

  他送医的时候,情况已经很危急了,连手术确认书都是徐景熙哆哆嗦嗦签下的。他们来不及等能做决定的人到来了。

  到现在,十几个小时了。魏琛和陈敬都分别从国内乘军用专机抵达了这间国家援外修建的部队医院,但他们的到来也只是和其他人一样,等在手术室外。

  黄少天被推来时看见的只有陈敬,抿着嘴,脸色是未曾一见的阴沉,抱臂站在手术室正门口。

  听见身后的嘈杂,陈敬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和黄少天相接,两个人却都没什么情绪。

  手术室门上的警示灯依然在亮着。没有任何情况。

  “回去吧,黄少。在那边等也是一样的,你看郑轩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信息马上告诉你的……”徐景熙劝他。

  他没想的黄少天竟然答应了,默默的自己推着轮椅,转身离去。

  徐景熙又是一愣。刚刚黄少天那股子气魄去哪里了?但他也来不及多想,听着魏琛交代了几句,追着黄少天就去了。

  黄少天到病房时,脸色灰败到极点。医生闻讯来彻彻底底给他检查了一遍,脸色和黄少天一样难看。宋晓已经清点好了黄少天损坏的物品,正等着按魏琛的吩咐和医院方面谈赔偿呢,医生听他这么那么说,面色稍霁。

  然后眼神一回到瘫病床上的黄少天身上,那脸又拉得像黑驴头似的,对着他一通数落,各种医学术语乱蹦。

  黄少天哪里耐烦听别人说话。翻个身,根本不搭理。

  眼看着这个医生要火冒三丈,徐景熙赶紧上前灭火,顺便和医生简要探讨了一下黄少天的情况。

  黄少天的伤情倒不算复杂。肩头的子弹已经被取出,它所造成的危害也比较有限,静养个十天半月,以黄少天这种优秀Alpha的身体素质,直接回去参与常规训练都不会有问题。

  但是,复杂的是黄少天的心理状况,以及他特殊的通感症会应发的各种不可控的状况。

  比如他清醒回来后极度的偏执,徐景熙都能判断出来这不是正常状态下的黄少天能做出来的事。

  这次黄少天的胡闹暂时还没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但医生还是严正警告,一定要看好黄少天,不能再出状况了。不然,影响到他的恢复,或者说留下什么后遗症,医院方面概不负责的!

  徐景熙陪着小心应了,把医生送走,一回头,果然看见宋晓和自己一样,那一脸的无奈。

  黄少天这时候蜷在床上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

  徐景熙以为他睡了,刚准备和宋晓说些什么,忽然看见宋晓摇了摇头。

  徐景熙愣,绕了过去看黄少天,却看见他睁着一双眼睛,很失神却很清醒。

  徐景熙叹了口气,计算了一下时间,劝黄少天道:“观察期已经过了,黄少你可以休息会儿了……”

  黄少天摇了摇头。

  宋晓帮腔:“黄少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队长从手术室出来的话,我们会叫醒你的。”

  黄少天睁着一双眼怔着,眼睑忽然抖了抖,像是有什么情绪控制不住,要从眼神里泄露了,他便赶紧去拦上一拦一般。

  而后他缓缓地,很疲倦地阖上了眼。

  这次他陷入了无梦却并不安稳的睡眠。

  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一切都没有变。徐景熙和宋晓依然陪护在他身边。

  而喻文州……

  他结束了上一场手术后就直接被推入了ICU。

  黄少天听徐景熙一点一点挤牙膏一般小心翼翼地说,队长情况……不太好。没有恢复意识,器官有衰竭的征兆。

  ICU是不允许他们这些非医护人员进入的,所以那边留下了陈敬带来的卫兵守着情况。而陈敬则和魏琛一起,去研究从喻文州胃部取出的某个小型电子胶囊。

  小型电子胶囊,是军方科技部门刚刚研发出来的一种新型电子信息收纳物品。胶囊可用来存放微小却重要的物品,如芯片等。而它本身也是一个高容量的电子信息写入装置。胶囊外部使用的材料能够最大限度地防止被破坏,有效安全地保护了胶囊内部信息不被泄露。而黄少天知道,他们之前执行的城市特勤任务,有配备这样的设备。

  喻文州的胃部取出的小型电子胶囊……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实在是太深了,深到可以让他们这些参加行动的队员写一篇一篇长长的报告。然而黄少天却没有去在意。

  他的情绪依然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落脚点。醒着和睡着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但他还是坚持醒着。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

  宋晓和郑轩轮流换班去ICU那边守着,而徐景熙则一直在看护黄少天。连他都小睡过一次了,可黄少天始终没有阖过眼。

  徐景熙忍不住去劝黄少天去休息,可黄少天依旧睁着那双眼,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我要等着……”

  等什么?

  徐景熙知道,便更不忍去问了。

  这段时间里,不好的消息不断传来。喻文州始终没有清醒,病危通知书下了一道又一道,连郑轩都忍不住抱着头说:“我不去那边守着了……压力太大了……”

  所以黄少天啊,他在等,等那个随时可能到来的最后时刻。也许一合眼,他与他,便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徐景熙也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他无法想象,黄少天是怎么还支撑下来的。

  一天,又一天,又一天。

  第三天傍晚,黄少天躺在病床上偏头看夕阳。三日来他没有进过多少水米,没有睡过几个小时,也没有听到任何让他能改变这种空壳状态的消息。

  黄少天感觉自己大概已经是死了,只不过这具躯体还没有来得及腐烂。

  他的通感症早就没有了任何作用,声音失去了色彩,气味也品尝不出酸甜,而心情,黄少天已经不知道那是何物了。

  所以他听见那边飞速靠近的脚步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而徐景熙和郑轩则心头一跳。这样的脚步声,他们听见过好几次。是守在ICU那边的宋晓。

  病房门被撞开。宋晓气没有喘匀,也不等任何人问他,只顾着高叫着:“队长!队长!队长脱离危险了!转到普通病房了!”

  “卧槽!!!!”郑轩抱着头蹲下,忍不住蹦出一句粗口表达此刻的狂喜与解脱。

  徐景熙则是先转头看向了黄少天。

  听到这个消息的黄少天依然那样偏着头对着夕阳,只是阖上了眼,眼角似乎有一道光明灭而过。

  黄少天昏睡了一整天。醒来之后,他要求去看喻文州。

  魏琛这时正好在他这边,早就想到了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喻文州的病房和黄少天并不在一个科室。徐景熙搀着黄少天慢慢挪了好久,才看见那间半掩的病房门。

  从门留下的空隙间,他们看见陈敬坐在喻文州身边守着。

  喻文州脱离了危险,但却始终没有醒来。医生说他随时会醒来,要耐心等待。

  黄少天看着那半扇门隙间这种意味深长的相依相守,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推开徐景熙,挺起了腰背,一步一步,艰难又坚定地走了过去。

  他对陈敬说,我要单独和文州呆一会儿。

  陈敬看着他的眼神压下去很多话,黄少天视而不见,只是站得笔挺。

  后来陈敬终于是答应了。

  他转身离开,关上门,留下黄少天独自一人和昏睡的喻文州相对。

  黄少天看着躺在床上的喻文州,没有血色的脸,没有睁开的眼。

  这个人自己倾尽了心力去保护,去爱重,却一次又一次看着他这样躺在病床上,并不曾因为自己这份爱意而过得更美好。

  黄少天想,倘若一开始,没有看见那个低着头却依然骄傲的喻文州,倘若一开始,他没有爱上这样的喻文州,是不是,喻文州会过的好一点?

  他也许早早就被调到了总参,安稳而平静地过着他的日子。也许梦想没有了,但喻文州却可以拥有足够平淡的幸福。

  而黄少天希望这样。只要喻文州,平淡的幸福着就好。

  他笑了笑。窗外最后的夕阳洒在喻文州的病床上。温暖的光缠在喻文州的唇角,像是黄少天所有的感情,就这样,与喻文州,紧紧相依。

  于是黄少天俯下身去,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温柔,虔诚地碰触着那抹光,然后说:“喻文州,对不起,我错了,我不爱你了。”

  他起身,扬着嘴角,感觉所有的所有就这样,结束了。

  他转身离开,带上了门。

  三天后,还未醒来的喻文州被转回国内最好的部队医院,继续治疗。

  五天后,黄少天回国,在蓝雨军区医院留院观察了数天,返回了蓝雨特战基地。

  魏琛本来打算给他安排些适度的恢复性训练,却被黄少天拒绝了。他扬着一张过分灿烂的笑脸,玩世不恭地模样道,不用啊魏老大,有什么都招呼过来!谁怕谁啊!

  魏琛也笑骂了一句“没良心的臭小子”,假意数落了几句,抬手一拍黄少天的后脑勺,叫他“滚蛋”。

  然而看着黄少天一溜烟远去的背影,魏琛只觉得心上有点抽抽的疼。

  这小子啊……笑得比哭还让人感觉难受。

  黄少天果然强迫自己跟上了常规训练,甚至还肩负起了喻文州不在时的队长职责。

  一日一日,他在所有人眼里过得像过去那样,开心恣意,热烈地生活着。徐景熙、郑轩或者宋晓,这些最了解最关心黄少天的朋友们,都恍恍惚惚地以为,黄少天不曾伤心过,不曾爱上过那个叫喻文州的人。

  只是徐景熙发觉,黄少天的联觉症好像变得迟钝了很多。如果还想像他往日那般强大犀利,黄少天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而他确实也一直咬着牙自己撑着往下走。

  徐景熙本想说些什么,到头来却只剩叹息。

  也许就这样,也好。用训练带来的身体透支来弥补感情透支,至少也是另一个层面的治疗愈合。

  喻文州始终没有再回来。

  从总参那边传来消息,喻文州的调令已经下达了,他彻底和蓝雨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个消息没有人去告诉黄少天,但黄少天还是知道了。

  即使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在他面前回避着提及与喻文州相关的一切,即使他自己也在强迫自己忘了去爱喻文州,但他还是知道,至少目前,自己没有做到,一分一毫也没有做到。

  他喜欢坐在深夜的训练场上,手边放着训练记录册。册子上第二页,第一行,姓名栏里,是喻文州亲手填下的三个字,“黄少天”。

  黄少天曾经一遍一遍摩梭着这三个字。好像这样,便可以触到喻文州写下这三个字时的温度,好像这样,便能听见喻文州在叫他的名字,嘴边,或心上。

  而属于喻文州的那第一页,则被黄少天小心翼翼取了出来,锁在自己抽屉最深处,睡不着的时候会摸出来摆在枕边。

  喻文州要离开黄少天的世界了,而这些将是他来过的全部证明。

  黄少天的日子,也就这样了。

  那天也是这样。

  常规训练结束,黄少天自己在给自己加练,感觉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可精神却依然没有任何疲倦。或者说,是疲倦到习惯了。

  一起训练的队友们无奈地在一边看着他片刻,摇着头一个一个离开。黄少天一个人奔跑,跑到天色慢慢的慢慢的黑下去。

  然后在渐暗的天光里,他看见那个身影,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黄少天猛然停住脚步。

  他听见喻文州对他说:“少天,我回来了。”

  黄少天看着眼前这人。

  喻文州脸色依然是苍白无血色的,笑容像是幻影,在黄少天眼前,泛着虚无的光。

  他有些犹豫,探着手,想去碰一碰,却又瑟缩地收回了手,换上对所有人那样的灿烂笑容,语气轻巧地道:“队长回来啦?怎么样身体好点没?恭喜队长高升啊!有什么工作需要交接队长请吩咐!”

  “少天!”喻文州却开口,坚定地打断他的话。

  “啊?什么事吩咐队长?”黄少天依旧嬉皮笑脸。

  “我回来了,少天。”喻文州一字一句,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黄少天笑着点头:“是啊是啊,队长你回来了……”而你回来,就是为了离开啊……

  他感觉自己这个笑容耗尽了自己不多的所有精力,喻文州再这样下去,他恐怕真要瞬息崩溃了。也许就是喻文州下一句话的事。

  然而他却听见喻文州在说:

  “黄少天,我就问你想不想我留下来!”

  黄少天的笑容果然消失殆尽。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种,任何其他的字眼,黄少天都绝出不了口,无论他如何强迫自己。

  所以。“想。”

  而喻文州,含着一种大无畏而洒脱的笑,黄少天未曾见过却爱死了的笑,对他说:“那就好。我一定会留下来。因为,我爱你啊,少天。”

  ——TBC——

  下一章:(18)

  全目录:《作品目录汇总(随时更新)》

  

  2016.05.19,到2016.12.31,17章,150600字。

  喻文州终于对黄少天说了那句“我爱你”。

  所有的追寻与努力都必不被辜负,因为他们都是那么好那么值得的人。

  2017年,这个故事仍将继续。2017年,我相信黄喻仍会继续幸福下去。

  也祝每一个爱他们的你们,幸福。多谢你们这一年的陪伴与支持,明年我们再见!

评论(32)
热度(362)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青棠欢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