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喻】不系（2）
本文开篇：（1）
商业区的地铁站从来不缺人流，尤其是周五的晚上。
喻文州挺遵守秩序的排着队，而他身边挤着坐反方向车的队伍。瞧瞧！两边的队伍都嵌套排列了！
喻文州估计自己至少要等两班车，心思也挺安定的，摸出手机随便刷刷。
先开了微博。客户端挂着的是加了V的大号，他退役不久，首页依然是职业选手居多。现在刷新一下，跳出来的多半是这周常规赛相关。
喻文州回忆了一下蓝雨的赛程，嗯，这周对轮回。应该还好，不知道瀚文会排个什么战术，如果是自己的话……
然后就这样收住了念头。
12年了。或者说，15年了。15年来，他就这样过来的，与蓝雨休戚与共，每天的生活都是赛程、对手、战术、训练等等等等，充实又踏实，让他感觉自己活得异常丰满。
喻文州能从这样的生活中获得内心的安稳，对他来说，日子就应该这样过下去，即使因为退役画上了一个休止符，却也意味着转身又能走向下一段安稳的流年。
但是终究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日子还是那样的日子，只是工作不再拘泥于蓝雨这家俱乐部，而是整个荣耀。他也不仅仅是某位带队征战的队长，而是联盟着意培养的未来高层。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一支队伍的成绩，而是荣耀整个产业的发展提升……
日子不再是那样的日子。事业好像在谢幕转身之后再次慢慢走向巅峰，但喻文州身边始终少了一个人。
其实三年前他已经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但是留在蓝雨，这种孤单似乎不太起眼。就像在比赛场上，索克萨尔身边站着的依然是夜雨声烦，虽然夜雨声烦的剑不再是那抹神出鬼没的冰蓝色，但依然是那把无往不利斩断来敌的剑。
喻文州退役那天，卢瀚文喝大发了，对他说，队长你知道吗，三年前黄少把夜雨声烦交给我时只说了一句话：照顾好队长。
所以不能再想下去了。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对喻文州来说，他只有继续往下走下去了。
喻文州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微博首页那些无关荣耀的更新上。他随手刷新了一下，弹出来几条新的微博。
最上面的一条，挺简单的一句：我回来啦！！！！！！
喻文州怔住了。而后他挺自嘲的笑了笑。何必呢？过去的是过去了，可现在每分每刻，都是从过去而来。
他看着黄少天的那条微博。言简意赅的不像他的风格。但是这就是黄少天啊，陪了喻文州12年的黄少天。
分手之后的标准程序似乎应该是各种取关各种拉黑各种老死不相往来各种知道你过的不好我坐在门口笑哭了，但喻文州没有。他保留了黄少天一切的联系方式，只是让一切都静默下来。他在一片寂静无声中听着黄少天的那片天地里喧嚣纷扰，在他的世界里掀起永远不会打扰到他人的惊涛骇浪。
然后浪潮退去，心上残骸累累。
喻文州换了另一个账户。这个号上只有一个关注，0个粉丝。一个关注是黄少天，而每个来粉这个号的人，都会被喻文州一个一个手动移粉。
这个账户诞生于三年前。可以追溯到的第一条微博是一句“再见”。
那是喻文州没有亲口对黄少天说的一句“再见”。
黄少天走的那一天把俱乐部上上下下闹腾了一圈。跟经理唠了一小时的嗑，把带不走的东西分发给各个员工，而他只用一个旅行箱，就装下了他这12年想带走的一切。
喻文州，当然不在其列。
那天喻文州请了假，一个人在宿舍里呆了一整天。没有人来问过一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喻文州一个人枯坐了一天，听不见外面有多吵闹。后来天黑了，喻文州听见敲门声。他没有说话。
门外黄少天低声说，队长，我走了。
喻文州想说，你已经退役了，我不是你队长了。
但是他也想不到黄少天还能怎么称呼他。
黄少天喜欢叫他队长，人前人后帮他立威。只有在绝对的私人领域里，黄少天才会叫他“文州”。
那个领域，喻文州再也进不去了。黄少天自然也不会叫他“文州”了。
于是喻文州沉默着，等待着门外也归于沉默。
片刻之后门外又有了声音。黄少天说，再见队长，再见。
喻文州想，我们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又何必说一句虚应的再见。
于是他没开门，也没说那句再见。
但是听着门外行李箱拖动的声音越来越远，喻文州忽然摸出来手机，建了个微博小号，然后发，“再见”。
而后关注了黄少天，并且一直保持着这个唯一的关注三年。
三年来喻文州偶尔会用小号写点东西。大多是些日常，譬如食堂今天的菜品如何，听了首挺好听的歌，还有，慢慢的没那么想你了，黄少天。
确实没那么想了。最初的触目惊心天崩地坼，更像是生命里的新陈代谢。只不过那是一种太过强硬的手段，导致了太过强烈的戒断反应。
但是戒断了，就是真的戒了，断了。哪怕依旧没什么心情再开始一段感情，也同样能没什么情绪的面对与黄少天的种种。
所以过了挺长一段时间，和几个老友聚会，不经意间谈及他与黄少天的这场变故，喻文州可以风轻云淡的说：“造化弄人而已。”
如今造化依旧弄人。
其实喻文州有意无意注意着黄少天的行踪。他知道黄少天去了很多很多地方，领略了很多很多风光，认识了很多很多人，日子过成了他向往的模样——光芒万丈。
喻文州挺为黄少天高兴的，毕竟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即使这一切是牺牲了他们的感情换来的。
但是毕竟也很值得啊。
喻文州开始带着一种平和甚至欣赏的眼光来看黄少天展示出来的一切。他觉得黄少天真的很适合这种生活。他从来不知道黄少天竟然有摄影天赋，也不知道黄少天认认真真写东西竟然那么引人入胜。
喻文州想，自己认识了黄少天12年，竟然还是只识得了他一半的模样。
原来还有这样的黄少天，一样的令他着迷。
所以喻文州真的挺高兴当初黄少天选择了分手。
也很高兴自己选择了默许。
喻文州想着，在小号上写：“欢迎回来。”
站台广播响起，喻文州等的这趟列车进站了。果然没有估计错，这一班喻文州是挤不上去了，但他很成功的挪到了门边，下一班怎么也能上去。
于是喻文州心依然很定，关了微博开始刷微信。昨天的公众号更新没有看，其中就包括黄少天的个人公众号。
他点开推送，还是熟悉的风格，啰啰嗦嗦但却很有意思的各种旅途见闻，穿插着诸多愈发专业的摄影作品。喻文州看得很细，他觉得真的有意思。
在他身后，刚刚与他交错排列的队伍也往前拥挤着。对面反方向的车也进站了。
黄少天被人潮挤的东倒西歪，感慨自己还是适合丛林生活。这可怕的都市比丛林还凶险，自他进了地铁站，就没有自己决定过方向，都是人潮涌向哪里，他就被推到哪里。
好不容易等到两边列车交错进站，一大批人上了车，总算松快了些。黄少天这才喘了口气，挑了条队伍排在队尾。
他很无奈，自己这个位置，想坐上车大概要等个两班了。
他周围都是低头一族 ，每个人都很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手机屏幕，没人注意到他这个前荣耀职业大神和当下知名的旅游博主。
黄少天还挺满足这个状态的。他挺怕被人认出来然后怎么着的，多尴尬啊！
于是黄少天舒缓下身心，脖子扭动着活动活动。他听见没一会儿站台广播又响起来了，是反方向的车进站了。看来现在是高峰时段，班次还挺密集。
黄少天这边车没来，他反正无聊，就扭着头看对面上下的人流。这当口，低头族就少了很多，不少人抬起头目视前方。
黄少天目光扫过去，忽然看见门边站着的那个人，侧脸的轮廓是那么熟悉，熟悉到他闭着眼也能清晰准确地勾勒出来。
文州。他又想张嘴，但是没发出声音。他有点恍惚，毕竟刚刚的错误还历历在目。
然后门开了，一大批人涌了下来，阻隔了黄少天的视线。等他好不容易再定位到原来的位置时，那里站着的已经变成了一个女孩。
黄少天心跳得很快。他很怕自己就这样和喻文州擦肩而过。
他回来就是来找喻文州的。
本来按照计划，他应该在亚马逊雨林里进出两次，要在里面耗大半个月。
但是某一天，他和向导抵达了雨林深处的土著部落，在那里歇息一晚。那个晚上，部落里有篝火，篝火旁坐了个老人，有许多男女在他面前排着队。向导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跟黄少天说，他很幸运，赶上了部落里的庆典。在庆典上，他们可以跟部落里的大巫诉说自己最渴望的事，会得到大巫的祝福，保佑心想事成。
黄少天爱凑热闹，果断就靠上去了。
最渴望的事？
他挺认真的想自己最渴望什么。黄少天知道自己是个挺贪心的人，他渴望的太多了。但是这些渴望，他都挺希望自己去努力实现，而不是仰仗这虚无缥缈的祷祝来给个心理抚慰。
也许这些都不算他“最”渴望的。
所以最渴望什么呢？
一直等他排到大巫面前，黄少天也没想好。
他想要不然就放弃了，反正热闹也凑了。
可是一转身，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回过身坐在大巫面前，用中文絮絮叨叨：
“我很想很想一个人。他叫喻文州。我好久好久没看见他了。上次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没看见我。我在很远的地方偷偷看了他一眼，因为我怕……我怕他看见我会躲开。嗯其实看那一眼前我觉得我肯定就能知足了，但是看过后我更想他了。我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梦，梦里都是我跟他在一起的事，啊好开心的事……”
大巫肯定听不懂中文，但是带着微笑安安静静听他继续说：
“……后来我就又走了。去了乞力马扎罗，看到雪了。还在非洲草原上追着拍摄狮子，挺好玩的。然后……我听说他退役了。我想回去，可是还是挺怕的……他很久很久不回我短信消息，也不接我电话了。他一定很想忘了我……”
“但我忘不了他。我想他。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他放手让我过我想过的生活，我也觉得我给不了他想要的生活不如好聚好散。但是，但是我其实最想过有他的生活……”
“所以我想……我想回去，回他身边，可以吗？大巫你可以帮我吗？……算了你连中文都听不懂……”
黄少天觉得自己挺白痴的。他可是标准的无神论者，怎么这会儿迷糊上了？
他摇了摇头准备离开，大巫却拉住了他。黄少天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大巫冲他笑得很和蔼，轻轻点着头，用手指在他额头上画着不知是何的图案，嘴里还吟唱着些什么。
黄少天有些发懵。但是他好像忽然就下定了决心，他要回去。
于是不顾一切就出了雨林，买了机票匆匆回来。落到祖国，黄少天心头突然踏实了。
他走了那么远，几千程几万程，却依然要回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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