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怎样看见鹿（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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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开篇：（1）
上一章：（8）
那一年是个暖冬。
过春节时，喻文州在G市都快穿上单衣了。
他陪着妈妈去买花，在花市时接到王杰希的电话。
“春节快乐。”
“你也是。”喻文州眯着眼冲着阳光抬头，笑。
“比赛加油。”王杰希又说。
“还是‘你也是’，嗯。”喻文州话里带上笑意。
春节过后的第一场常规赛，是蓝雨主场迎战微草。冠军队的开年战，当然成为了电视转播方的选择。
王杰希这次来G市给喻文州带了一叠明信片。全部是兔子小玉的照片，经过王杰希精心拍摄又精挑细选。
“嗯，看来被照顾得不错。”喻文州摆弄着明信片评价。
黄少天好奇地凑上去，嘟囔：“你们微草都开发兔子周边了吗？哎呦喂你们真行！啧啧啧这张右下角怎么还有个爪子印？怎么你们家兔子还搞签售么？”
王杰希高冷地走开了，方士谦实力翻了个白眼。
所以嫌隙应该是挺早之前就埋下了，嗯。
这场比赛微草折戟，似乎是预兆了第六赛季的最终结局。
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荣耀”二字，喻文州从心底释放出一种极大的满足，席卷全身。他推开自己比赛席位的门，迎面扑来一群人，蓝雨的队员们跳着笑着大喊着砸向他们的队长，连黄少天都只会说一个词了：“赢了赢了赢了赢了赢了赢了！！！”
值得这么高兴吗？当然值得。荣耀是一生挚爱，这就叫“得偿所愿”。
一场又一场庆祝仪式，蓝雨全队算是彻底狂欢了一把。连着嗨了三天，大部分人都嗨不动了，一个个缩宿舍里闷头大睡，等着睡醒了就拎着行李赶紧回家。
唯有黄少天还兴致勃勃，没人陪他嗨就自己跑到网游里嗨，开了个小号围观“世界大战”。
喻文州被他拖来宿舍观战，但是实在兴趣缺缺，懒懒地瘫在他宿舍椅子里抱着黄少天的Pad打手游。黄少天其实也不是真需要个人陪他打网游，不过是找个说话对象，喻文州特别配合他，哪怕不去听他说了什么，也会卡着节奏应声“啊哦呃嗯”。
“哎呦这个惨！你看看装备都剩不了几件了还来打呢？哇这个被爆了橙武唉？哟是微草的人啊那我就不客气捡走了……”
“少天，这样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队长，我先帮他保存一下嘛万一被拾荒的捡走了他肯定找不到了。我一会儿交给咱们公会的人叫他们还回去呗。”
“嗯……”
“说起来啊队长，你今年还去B市吗？我说你也别去了，你看看网游里都打成什么样了，你要去B市万一碰上那种不理智的，真打起来怎么办？”
“嗯……不去。”
喻文州刚应完，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却是王杰希。
喻文州接了起来，没着急说话，等着王杰希先开口。那边却也是沉默着。
喻文州奇怪，看了眼屏幕，还通着的。
他起身离开黄少天的宿舍，走到走廊的角落里。一路上几十秒的时间，王杰希一直沉默着。
“怎么啦？”喻文州觉得有些奇怪，声音忍不住放得很低很缓。
“小玉……走了。”
“啊？”喻文州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王杰希说了些什么。
“怎么会？”他有些诧异，“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你说方士谦回家前抱着它拍了好久的照片……怎么忽然就……”
“我也不知道。”王杰希的声音听上去低沉艰涩，“我早上喂了它爱吃的兔粮和杂草，杂草是新买的，我仔细挑过了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上午去俱乐部忙完工作回到宿舍时……它就躺在那里……不动了……”
喻文州有些乱。他抬起手捋了捋头发，脑子里却还是乱糟糟的。
“嗯……”他低声无意识地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小玉是他买的，他口口声声宣称是自己的兔子，但除了买下它，他对这只兔子所尽的心力真的很有限了。但即使如此，他依然记得最初遇见那只小兔子时它的乖巧懵懂。他抽屉里还有王杰希送给他的明信片，他昨天才一张一张翻看过。小玉的每一条微博他都认真看过，点赞过评论过转发过。他每天都会跟王杰希讨论这只小兔子，有意无意关注它的一切。
他离这只小兔子那么远，却依旧悲伤难过。这只兔子陪伴他走过了很美好的一年，也仅仅只有一年。
他已经如此了，喻文州不太敢想王杰希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电话一直没有挂断，即使两个人相对沉默了许久。
后来喻文州叹了口气，拿开手机，挂断了。
然后他开始搜索航班信息。最近一班还有票去B市的是深夜的红眼航班。喻文州没有多犹豫就买下了票。
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把航班信息发给了王杰希。他不再是第四赛季那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喻文州很清楚现在的他出现在B市会引发怎么样的情况。加上飞机抵达的时间实在太晚，喻文州很难找到合适的交通工具，他只能让王杰希来接了。
没多久，王杰希回复他，我去接你。
抵达时正是B市最深的夜。机场里挺难得地空荡荡的。喻文州扣着棒球帽低头匆匆向外走。行程太匆忙，情绪又不是很好，他甚至没做什么准备就直接去了机场。
王杰希等在出口，和他一样全副武装，面目模糊。然而喻文州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走上去，很小声地说：“抱歉，太晚了，只能麻烦你。”
王杰希没说话，沉默地引着他向地下停车场走。走了没多久，喻文州忽然听见他很低沉地说：“谢谢。”
喻文州挺无奈地笑笑，有什么值得一谢的。只是很想来陪你，就来了而已。
喻文州没有订酒店，他跟王杰希说还是先去看看蓝雨常住的那家酒店有没有房间。王杰希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开车。
喻文州凝视着他的侧脸。王杰希神色有些疲倦，有些低落。在夜色里泛着一种朦朦胧胧磨砂质感的沉郁。
喻文州又叹了口气，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到了酒店。前台说，只剩下一间套间了。喻文州看着房费咋舌，他这要是住三个晚上，都够在B市租一个月房子的了。
但也没办法。喻文州硬着头皮办了入住，打算先看看情况，明天再做计较。
他没带行李来，就在前台跟王杰希道别。
王杰希看着他，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声“谢谢。”
喻文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追了两步拉住他的袖子，脱口而出：“你要不然在这里凑合一晚……”
王杰希挺惊讶地回头看他。
“……反正是套间有两个卧室。”喻文州强撑着把话说完，“省得你这会儿再往宿舍去，也……充分利用我的房费啊！”
王杰希默然，看着他。喻文州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强迫自己回望着王杰希。
于是王杰希竟然答应了。
喻文州进电梯时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跟战前擂鼓似的，那颗小心脏随时就能冲锋陷阵从他嘴里杀将出来。
王杰希跟在他身后，一直也不说话。
喻文州闭着眼睛，准备心里默诵他奶奶教过的《心经》。然而背不了两句就跑神，上句连不上下句。
进了房间，尴尬集中爆发。喻文州“啊哦呃嗯”了好久，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开场白。
王杰希却忽然说：“你一路过来肯定很累了，先去休息吧。”
“嗯。”喻文州顺从地点了点头，“那我明天去……送小玉一程。”
“好。”王杰希看着他，也不动。
喻文州尴尬地走了两步，忍不住开口试探：“那我先去……洗漱了？”
王杰希严肃点头。
喻文州躲进卫生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戳了戳镜像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一般地申斥：“想什么呢你！”
说完意犹未尽：“真想什么你就上啊！怂样！”
喻文州磨磨蹭蹭把自己收拾干净，出来时发觉王杰希已经自己选好了一间卧室，关着门。
他盯着那扇门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讪讪地进了自己那间。
他睡着时天色已经透出了微光，但喻文州睡得着实安逸。
再睁眼时喻文州发现，上午已经没有了。起来就是午饭时段了。
他慌忙收拾好拉开卧室的门，却发现王杰希正坐在客厅里，静音看着电视，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牛奶和面包。
“不确定你什么时候醒，也不确定你喜欢吃什么样的早餐……广式早茶附近也没有正宗的。所以我随便买了点牛奶和面包，不至于放凉，你应该也不会反感吧？”王杰希看见他出门，指了指桌上的食物，解释。
“呃我不挑……只是……现在应该……吃午餐吧？”喻文州尴尬，拨了拨头发。
王杰希点了点头关掉电视，站起身，看着他问：“想吃什么？”
喻文州眨了眨眼睛，歪头：“微草食堂？”
王杰希顿了顿，感慨：“你还真不挑啊……”
他们两人果然去吃了微草食堂。王杰希吃得很少，喻文州吃得很慢，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吃完饭后，王杰希对喻文州说：“去看看小玉吧。”
小玉躺在它的笼子里，被细心地安放好，穿着它那身迷你微草队服，身上盖着一片菜叶子，干干净净的，像是打着盹。
喻文州觉得有点触目惊心。他偏过头不去看，却伸着手，摸到兔子冰冷的身体。
王杰希站在他身边，不语不动。
两个人安静了很久，喻文州问王杰希，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你的兔子。”王杰希却说，“我一直在等你来决定他的归宿。”
喻文州沉默，而后说：“把它埋在微草的院子里，可以吗？”
王杰希选了一处很好的地方。有花有草有阳光。王杰希说小玉喜欢在这一片跳来跳去。
两个人把小玉放进一个小盒子里，兔子小小的身体蜷在里面，喻文州忽然觉得有些受不了。
他侧身抱住王杰希。王杰希在他怀里一僵，却没有推开他。
喻文州说：“抱我一下吧，王杰希。”
王杰希缓缓伸出手，环住他的肩。
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温暖而不燥热，照着相拥的两个人。
喻文州只想给王杰希一个拥抱，在他失去自己悉心照料的宠物之后，给他一个无关风月的拥抱。王杰希认真投入了一段感情，值得喻文州去尊重，去支持。
王杰希拍了拍他的肩，轻轻把他推开，低声说：“经理想再买一只兔子，我拒绝了。我不想再养宠物了。”
喻文州没说话。
他们两个人把小玉埋好，站在那里看着那一片泥土翻过的小小痕迹。
天色渐渐暗了，王杰希问喻文州：“打算在B市呆多久？”
喻文州犹豫了一下。他来之前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他不适合留在B市，也找不到合适的住宿地点。但是王杰希情绪低落，让喻文州有些不忍心离开。
他忽然笑了笑，对王杰希说：“你给我笑一个，我就买票回G市了。”
王杰希看着他，他也挺严肃地看着王杰希。相对三秒，喻文州忍不住先笑开了。跟王杰希玩对眼真挺考验意志力的。
然后王杰希也笑了。喻文州来B市之后第一次看见王杰希笑。
“好了，我看看有没有票……啊只有明天早上的了。唉，又多花我一天房费。”喻文州看着手机屏幕叹气。
王杰希探头看了眼他的航班信息，没有说话。
第二天，王杰希开车来接喻文州。到机场后，喻文州惊讶地发现王杰希从后备箱里提出一个行李箱。
“你要去哪？”喻文州问。
王杰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喻文州看着和自己一样的航班信息瞪眼。
“你去G市？”
王杰希点点头：“商务舱还挺好买的。”
喻文州盯着王杰希，挺严肃地问：“大夏天去G市？你不怕热？”
王杰希没答话，戴好墨镜口罩，扣上帽子，而后又变出一顶扣在喻文州头上。
他们抵达G市时阳光很好。喻文州仰着头在墨镜后眯眼，问王杰希：“你住哪里啊？微草常住的那家酒店？”
“不是。”王杰希摇头，报了个酒店名。喻文州一听有点发愣，这不是他们家隔壁那条街口那家酒店吗？
喻文州有点晕。王杰希这是出的什么招？干什么呢？看不懂哇！
反正也搞不懂。喻文州干脆也不去搞了。他跟王杰希一辆车，先把他送到了酒店。
“你想去哪儿玩，想吃什么，提前想想啊！我明天带你去！”王杰希下车前喻文州跟他说。
王杰希拎着行李箱看着他，点了点头。
第二天，喻文州又是睡到午饭时间才起床。他一起床就摸起手机给王杰希打电话：“想好了去哪儿玩没？”
他昨晚上也做了些功课。要是王杰希没什么想法，喻文州不介意帮他做主。
“哪儿也不想去。”王杰希却这么说。
“……那你来G市干什么？”喻文州无奈。
“随便挑个地方，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喻文州沉默，而后说：“那你吃饭没？”
王杰希说，没有。
也不知道脑子里进了什么水，也许是闻到自家妈妈煲汤的香气，喻文州鬼使神差地说：“那要不要来我家蹭饭啊？”
王杰希竟然答应了。完全没有犹豫。
电话挂断好久，喻文州还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发呆。
这是王杰希吗？
这真的是王杰希吗？
那个动不动就把他推出去几丈远的王杰希？
横竖搞不明白。喻文州决定静观其变。
他把自己整理好，去厨房跟自家妈妈报备，要来客人了多准备一双碗筷。
喻妈妈也没多意外，随口问他，是少天吗？他还没回家呀？
喻文州神秘摇头，不是。
喻妈妈瞪了他一眼，那你不早说，什么都没准备。要是少天毕竟常客，吃家常菜无所谓的，要是陌生客人这菜品可不怎么样……
他好养活啦！喻文州笑，王杰希吃饭肯定不挑。嗯。
他和妈妈对着话，门铃响了。王杰希竟然自己找到他家门了。
喻文州拉开门，挺意外王杰希手上还拎着两个很精致的礼盒。
“你怎么还带东西来啊？”喻文州瞪眼。
“随便带点B市小吃。”王杰希把东西随手放下，跟从厨房出来的喻妈妈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喻妈妈倒是很快就认出了他，也是很意外地，客客气气把他往客厅里让，又叮嘱喻文州好好招待客人。
喻文州嘴上哄着妈妈回了厨房，回头看着王杰希，超好奇问：“你从哪儿变出来的B市小吃啊？我家门口超市里绝对没有卖的。”
“当然是B市。”王杰希挺自然地说。
喻文州瞪眼：“你……来G市为什么带着B市小吃？别告诉我你是自备干粮！”
王杰希摇了摇头不说话。喻文州瞪了他一眼，又一眼，最后挺无奈地转开头去开电视。
喻爸爸午饭前回到家，看见王杰希也挺意外的，陪着闲聊了几句。
开饭了，喻文州发现自家妈妈绝对超水平发挥了，还多加了两个拿手菜。但他说的也没错，王杰希完全不挑食，话不多，但是也把他妈妈的厨艺好一番夸。喻妈妈满面红光，颇是得意。
饭后喻文州问王杰希，到底想去哪儿玩？
王杰希摇头，太热，不想出去了。
喻文州瞪他，那你想在我家打荣耀吗？
王杰希点头。
喻文州无奈，对他说：“那来吧，电脑给你用……”
王杰希跟着他进了喻文州的卧室。喻文州先去开电脑，一回身，看见王杰希在四处打量。
“我从小就在这个卧室，十几岁去了蓝雨青训营就不怎么回家了，所以卧室里什么年龄段的东西都有，小时候的东西还多些。”喻文州解释。
王杰希点了点头，指了指他放在书架上的飞机模型，问：“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你随意啊。”喻文州挺无所谓的，“其实像少天啊郑轩啊他们都经常来我家里，这些东西他们都是随便摆弄的。”
王杰希笑了笑，没说话，拿起喻文州的模型挺仔细地看。
喻文州看着他，真是挺摸不清头脑的。
王杰希其实没有呆很久，就告辞了。喻文州陪着他走到酒店，实在忍不住，问：“你到底来G市做什么？散心的话，闷在酒店里不好啊，我还是建议你出去逛逛。”
王杰希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明天就走了。”
喻文州目瞪口呆。
回到家里他反复想这事，越想越诡异。
倒不是说王杰希不能来他家。事实上喻文州很多荣耀圈的朋友都来他家做过客，黄少天更是把他家当G市驻地，过几周就跟着他回家蹭顿饭吃。
但王杰希不一样。王杰希知道喻文州的心思，特意来G市，哪里也不去，就在他家蹭顿饭。
说不过去吧？
喻文州把自己扔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呆着呆着他笑了笑，管他呢，又不是什么坏事。
“什么也别期待/慢慢找到你的运气”。
事实上，期待或者不期待，美好都正在发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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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掐指一算，风水轮流转，老王你要小心啊(๑•́ωก̀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