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欢

旧文不补。爱你们。

【黄喻/ABO】死火(9)

  起始章:(1)

  上一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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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之东隅 小失榆生日快乐啦!成人啦,18禁都解放啦23333333不过更重要的是,成人了,就要承担起应该肩负的责任,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啦。希望你能成为让自己骄傲的自己。共勉啦!(求不嫌弃生贺的仓促orz知道消息太晚了,然后这一更好像不太适合生贺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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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原创角色出没了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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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很久很久以后,某一日暑气渐起,黄少天栖在花下藤椅上小憩,忽然就想起来那一日,他于水中亲吻喻文州,那种如梦似幻般迷离的真实触感,在他这个通感症患者的生平里,似是不曾有过的。

  故而他耽于自己的所思所感,竟未曾察觉,喻文州离去前那深深的一眼里,按下多少欲说还休的心思。

  老去的黄少天在花影里睁开眼,唇角牵起一丝笑。笑意也是百转千回的意味,却只有廊下那只青羽鹦鹉看见了,咕咕了几声,有些好奇的样子。

  穿越过足够的风霜雨雪,就明白了,命运的兜转里,埋下了几多伏笔。

  然而时光回溯,那时池塘里荷花刚刚含苞,他们仍是少年,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却都期待着未来。

  而对于黄少天来说,他更期待自己易感期过去后的未来。

  经过游泳馆一事,黄少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短时间内看不见喻文州了。明知他易感期,以喻文州的慎重体贴,势必会主动回避的。

  踩着清晨的鸟鸣向训练场走去的黄少天叹了口气,Omega受的委屈确实太多了,这种事明明应该限制Alpha的行为,却仍然让Omega承担后果。

  但是他也无可奈何。方世镜通知他要开始为尖刀小队做准备了,而队长喻文州这时候请假了,他这个副队必须到场组织训练。

  可眼前看不见,心尖上时时刻刻揣着。

  训练险些跑神绊倒,吃饭差点把米送进鼻子里,晚上还冲了十分钟的凉水澡!

  同宿舍的三人看着黄少天一脸怔忡地回了宿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撞上宋晓的椅子也一言不发,眉间眼角都藏着事。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经过一番无声无息的气势较量,郑轩落败,被迫委任为情报官,来打探黄少天的心理活动。

  他在心里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刚准备开口,黄少天“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中嘟囔了一句:“出去散步。”便疾步走了出去。

  黄少天一向是眼明心亮,何曾有过这么迟钝又无感的时候?所以三个室友真是又莫名又担心,但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好办法。

  而早已走远的黄少天,此刻迷迷蒙蒙的。他是有明确的目的地,然而走向那里的路上,他一直在心里反复:该不该去呢?

  确实不应该。一个易感期的Alpha要去Omega宿舍,这简直是犯罪行为。

  但是黄少天就这么一路犹豫着来到了Omega的宿舍楼下。看着半楼灯火,他咬着嘴唇,心下属于“道德感”的那方抵御薄弱得几乎可以忽视掉。

  不会有任何事的!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你那么爱他,不会伤害他。而只要有他在,你不会被任何其他人诱惑。你又不是没有过易感期与Omega接触的经历。

  想到这里黄少天忽然一愣。易感期是周期性的生理反应,在与喻文州熟悉之前,他是如何那么安稳地度过的呢?回想了一下昔日种种,似乎印象里喻文州一向谨慎回避着,恐怕对于易感期这件事,喻文州比黄少天更清楚。

  黄少天心下一顿。所以大概那一天,喻文州已经事先察觉到了黄少天的易感期临近。他明明有借口有时间提前规避。

  黄少天唇角忍不住牵起一个笑。他隐隐觉得这么想是不应该的,但那个念头就是不住地泛着快乐的气泡。

  喻文州大约也是喜欢黄少天的。

  蝉鸣声从幽暗的林深处传来,夜风缭过身畔,也是带着热气。天气真的热了起来,和心情一样。

  黄少天最终还是没有进Omega宿舍。他躲进林子里,挑了棵粗壮的树爬了上去,坐在枝桠间。时不时有蚊蝇的“嗡嗡”声在他耳边响起,他只是不耐烦地挥手赶走,却也没离开的意思。他很满意这个地方。在这里,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属于喻文州的那盏灯火,和光里那个朦胧的轮廓。

  隐隐觉得喻文州可能也喜欢自己后,黄少天反倒是不敢再那般随意了。小心翼翼地揣着这点心思,反复揣摩喻文州往日里的言行举止,想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来佐证自己的猜想,更怕自己的鲁莽行径会破坏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但无论如何,喻文州占满了他一整个心。朝思暮想,原来是这个样子。黄少天算是领悟了。

  他看着三楼那片温暖的光。窗帘拉着,光透出来是融融的暖,影子映在窗帘上,边缘是绒绒的感觉,停在心上痒痒的。

  黄少天摸出手机,停在两人消息往来的界面上,又把之前长长的记录细细咀嚼了一遍。喻文州的消息较之他的总是短小极了,但字里行间似乎蕴着他独有的温雅沉润,又似乎跳着些许狡黠调皮。

  黄少天开始心满意足地打字。字字斟酌,对他来说极短的一个消息,竟发了许久。

  坐在窗边看书的喻文州,手边手机一震。他拿起来看,黄少天的消息跳了进来:文州,我今天在食堂看见了白斩鸡,本来想给你带一只,但是想起来不方便的。于是我特意没有去吃,不知道给你留下的那只,你吃到没?

  喻文州笑了。黄少天倒是很有意思,他不去吃,自有人会去吃的,与他喻文州吃不吃并没有关系。偏偏他说出来,这喻文州吃到的白斩鸡,就成了黄少天特意留的了。喻文州揣摩着他的意思,眼前是黄少天热烈而明亮的脸。真的是一个令人不得不瞩目的人。因为,他总是最惹眼的那个。

  喻文州慢慢打字,给黄少天回消息。于是,在树上喂蚊子的黄少天,终于等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回复:吃到了,谢谢少天啦。

  他看着这短短的一行,吐槽,总共才八个字,还有一个是语气词。就不能多写点吗?都一天没见了!

  想到这里又开始怔忡,原来只是一天没见啊!他只一天跟喻文州隔着半个校园而已,却好似与他隔着山海,经年累月的不得见。这滋味真是难与分说。

  现在他和喻文州的距离没有那么远了,依然不得见,却能看着他的影子,收到了他短短的一句。较之一天的心焦,此刻实在是餍足。

  黄少天觉得自己太易被满足,又太难被满足。时时刻刻都有着填不平的欲望,尝到一点甜头就欣喜不已,继而又想更进一步。

  他摩挲着手机,想着还说些什么呢?心头涌动着千言万语,下笔时却只敢说些闲话。却又总是想着,我藏在那些无聊的废话背后每一重深意,你能不能知晓?

  于是黄少天第一次体会到了与人沟通的艰辛。有时候想说的话太多,就真的无话可说。

  所以他只好问喻文州,在做些什么。发过去就忍不住吐槽自己,这对话模式,标准的没话找话。

  等了很久,喻文州却一直没有讯息再传来。黄少天越来越心慌,反复思索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话说的不对,还是有什么事没有做好。可是刚刚还好好的,只是随便找了一句话问问而已,莫非就让喻文州多心了?还是喻文州忽然想起黄少天以前得罪过他的事?又或是黄少天一直都是在妄想,喻文州其实讨厌他,但是脾气很好,一直很温柔地对待他,造成他的误会。现在不想理他了,于是忽然就冷淡了。

  黄少天心念电转,每一重心思都让他过了一身冷汗。这入暑的天气,却让他冷得哆嗦。

  他慌张地从树上跳下来,心思太重,竟忘了自己感官知觉乃至行为生理都会受到心情左右,预估的下落力度不对,只觉得好似受到了极强的冲击,让他控制不住跌了出去。

  摔在树根下磨伤了手臂,疼痛刺激回心理,才让黄少天稍稍有些清醒。

  他又瞥了眼手机屏幕。喻文州还是没消息。黄少天心下沉了沉,抬头看了看那扇窗户,灯光还亮着,影子却不见了。他开始担心喻文州是不是突然出了什么事。他一向身体不好,要是忽然出些状况,宿舍里只他一人没人施救怎么办?

  想到这里,黄少天打定主意要摸进Omega的宿舍了。无论如何,他得亲眼看见喻文州安然无恙才能安心。

  然而他刚溜到那扇常走的窗户前,手机忽然亮了。喻文州的消息落进黄少天的眼里:抱歉少天,刚刚一个朋友突然来电,说到了现在。是有事情要找我做吗?

  黄少天僵在那里,看着这条消息,一时间有点辨不清自己的心思了。知道喻文州无事自然是高兴,可是喻文州这语气里颇是疏离客气,却又让他有些难过。没有事情做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叹出来,才回复:没事,只是一天没见你了……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觉得应该解释一下昨天的事情,可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哎总之我就是想跟你说对不起,我的易感期困扰你了吧?你要是生我的气,我任罚。

  黄少天确实早想跟喻文州解释一下昨日种种,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昨日的事于黄少天而言当真是个意外,却又不是意外。他并无意轻薄喻文州,但又想与他亲近。易感期的到来,让他努力维持的克制完全崩坍。并不是随便一个谁都可以挑战黄少天的控制力。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讲,黄少天不能以易感期这个借口,把一切当成一次失误。他不想让喻文州误会自己对他毫无感情,又怕一切坦白之后会落得无法收场。种种矛盾挤压着他的思绪,黄少天想了一天,也没能找到解释这件事的办法。于是他最终选择这样坦率直白的道歉。无论如何,他在两人并未建立AO关系的情况下如此对喻文州,便是他对喻文州不起。这句道歉早该出口。

  消息送达,黄少天的心也提了起来。喻文州似与他有些隔阂,也不知这道歉他接不接受。

  片刻,喻文州的回复也传了回来。简单的几个字:可以理解,不用在意了少天。

  黄少天心下一暗。喻文州的话依然是温柔体贴的,当这错误于黄少天而言只是无心之失而已。可也不知道,喻文州经历过多少这样“无心”的冒犯。每一次他都如此善解人意,默默退让吗?

  黄少天心疼。他迫切地想见到喻文州,想把他护在身边,不许再有任何人有任何伤害他的可能。

  他看着那扇半开着的窗子发呆。越过这扇窗,出门,向左走三十米,上楼梯,三层,第七个房间。喻文州就在那里。

  黄少天的心也一直系在那里。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黄少天似是不循规蹈矩的人,他热衷破坏迂腐的校规,时不时就要被教官拎去训话。但他并不是没有规矩的人,他有着极强的道德感,自我约束的能力远超常人。他从不放纵自己的欲望与惰习,在训练和学习中也绝不对自己手下留情。

  而喻文州是他的意外,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外。

  黄少天站在窗前沉默了很久,直到差不多被蚊子吃掉了,才下定了决心。

  他一直没有回复喻文州,而两个人对话的界面,也一直停留在喻文州最后的那句话上。黄少天又认真读了一遍,回复:等我易感期过去,我请你吃饭。这是赔礼道歉,你可不能拒绝我呀文州。

  他等到了喻文州的那句“好”。

  黄少天缓缓地往回走。月出云而明烁,追着他的脚步,无声的温柔。他抬起头看着邃远的夜空。在他每次无所适从之时,他总是会抬起头去看天空。天空也总是会赐予他无言的昭示,引导他走过每一寸艰难险阻。

  而现在,他该如何去做?该如何告诉喻文州他的心意?

  黄少天还是迷茫的。只是这种迷茫中隐着坚定,无论如何,他终究会走上去,不惧不忧。

  时间在可以偷得浮生闲之时总是走得很快。好像只是在训练场上和朋友们嬉笑怒骂了片刻,约好了晚上一起打篮球。球打着旋落进框里,一转眼就要毕业了。

  如他所料,黄少天果然没有获得优秀毕业生的称号,但是十佳的名额还是占了一个的。

  获奖这种事,不就是开几个会,拿笔钱,然后和朋友吃吃喝喝一场,也就过去了。至少黄少天以为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事落到他头上了。他又不是那个万众瞩目的优秀毕业生,报告什么的都丢给张新杰头疼去吧!

  但是魏琛却对他说,今年的毕业典礼上,他要代表毕业生发表毕业演讲。

  黄少天用“你踏马逗我呢”的表情瞪着办公桌对面瘫在椅子里的魏琛,而魏琛则用和姿势很不匹配的严肃表情回瞪着他,点了点头,道:“校领导很满意你上次答辩做的报告。恰好张新杰的实践考核安排在毕业仪式前后,抽不出空来,校领导便让你来做报告了。”

  “魏老大你快别逗了!那报告是喻文州给我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写报告是个什么样子!我之前为了那个报告烦了喻文州快一个月,现在还怎么麻烦人家?”黄少天抓了抓头发,头疼。

  魏琛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冷笑:“你小子还怕麻烦喻文州?你不是最喜欢麻烦人家吗?”

  黄少天张了张嘴,却也没说话。他当然喜欢“麻烦”喻文州,只要能有借口让他时时与喻文州在一起他都喜欢。但是,他易感期过后的第一天,兴冲冲约喻文州一起吃饭,明明答应了一句“好”,可喻文州还是找借口委婉地拒绝了。

  再之后,虽然喻文州待他态度如旧,黄少天却总能察觉那一两分不对劲。喻文州很少单独与他相处,两人最近会面的场合,多是在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情况下。即使偶尔抓住机会二人独处,喻文州也总是不动声色地回避掉可能发生的亲密举止。在黄少天面前,他就是那么谦和有礼,疏离客气。

  黄少天不得不猜测,这一切的根由应当是易感期发生的那件事。他有些惶恐,如果要解释清楚这件事,就必须向喻文州表明自己的心迹。但他也承认,喻文州这样的态度,让他根本不敢去表白。倘若喻文州并不愿意接受他,在一切明朗之后,以喻文州的理智与坚决,喻文州很有可能会选择彻底离开黄少天。

  这种可能性让黄少天止步不前,他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喻文州一再疏离,终究有一天,也会视他如陌路。

  黄少天耽在这样的情绪里,再面对喻文州时,自然也会谨慎起来,唯恐做出什么事又惹得两人关系进一步恶化。现在魏琛让他去找喻文州帮忙写报告,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但魏琛并不知道其中的关节。他瞧着黄少天情绪不对,猜测他们两人是不是闹了什么别扭。虽然有些担心,但魏琛并没有多问。年轻时期的恋爱毫无保留,过于纯粹而专注,在相处中难免会有摩擦。这也是一种成长经历嘛!魏琛想,并不当回事。不过毕业典礼近在眼前,不能任由他们慢慢拖着。于是魏琛拿起电话,直接拨了出去:“喻文州吗?我,魏琛。毕业典礼上黄少天要代表毕业生讲话,你帮他写个报告吧。”

  黄少天目瞪口呆地看着魏琛风轻云淡的就将这事布置下去了,禁不住头疼,也不知道喻文州会怎么想。他有心去问一问,却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这让他气馁地忍不住嘲讽自己:从来还没有过谁,让他黄少天不知道该如何说话的呢。

  魏琛布置完任务,就把黄少天赶了出去。阳光正好的早晨,黄少天走在光影斑驳的廊下,行意迟迟。他拿出手机,翻到和喻文州对话的消息界面,犹犹豫豫地打了几个字,又干脆利落地删除。怔了半晌,又按了几下屏幕,只打出“文州”两字,手指空悬着,又不知该如何了。

  却就在这时,屏幕一亮,对话框往上跳了一格。喻文州说:“少天,我来帮你写报告。你在毕业典礼上想说些什么呢?”

  黄少天感觉身上一松,束缚感完全消失了。他舒了口气,指尖如飞,用长篇大论来告诉喻文州他想说的一二三点。

  报告这事交给喻文州是绝对靠谱的。毕业典礼前的那个晚上,黄少天从喻文州那里拿到了第三版修改稿。稿子不长,但每一个字都恰好能表达他想说的意思。

  黄少天拎着稿子去找地方练习,走来走去,走过大半个校园,又爬上了那棵树。喻文州的灯光太远,黄少天当然借不到。所以他只是手握着稿子,看着那灯影。薰黄的灯色晕染着朦胧的身影,是他永远也触摸不到的画面。

  黄少天张了张手,手心里空落落的,心头也是空落落的。写报告的期间,他们两人的关系并没有任何进展。喻文州似乎铁了心的要把陌生化政策贯彻到底,能不与他接触便不接触,两个人的沟通多是通过讯息完成的。这样的态度,推了黄少天最后一把。无论如何,情况都会恶化,表明心迹也许还有翻转的可能。

  黄少天就着月色与灯火,给喻文州送去那一句话:文州,明天毕业典礼后,我想和你见一面,有话对你说。

  发完信息,他抬起头看向那盏灯火后的人影。影子似乎晃了晃,落在窗帘上,似在震颤。

  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喻文州说,好。

  第二天黄少天醒得极早。四点左右,他已经穿好了魏琛塞给他的制服,别别扭扭地扯着领结。真的要毕业了。他看着镜子里的人只觉得陌生极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僵硬的时候?

  但是他又有些满意。这层制服上郑重其事的意味,让他接下来要做和打算做的一切,都看上去认真极了。

  黄少天一向认真,外表却总有些随意。但这一次,他希望自己足够严肃,足够有说服力,足够让喻文州对他信任与依赖。

  毕业典礼其实已经排演过几遍,流程早已烂熟于心。但是魏琛还是早早地带着他去了会场,反复交代一些事,说到最后,黄少天都忍不住揉耳朵了。他心思并不在魏琛这里,早已飘到会场外。现在刚刚八点,喻文州是不是进场了?

  毕业生演讲安排在最后,讲完再走些流程,整个仪式就结束了。黄少天打定主意,一下台就要去找喻文州。一定,一定要把那句话说出口。

  等待的过程焦灼不安。他站在后台听着校长、校友代表的演讲,只觉得他们怎么那么多废话。毕业典礼这种很具有纪念意义的仪式,在他这里忽然就不重要了。黄少天又扯了扯领结,盯着稿子发呆。每个字的一横一竖,好像都让他看见喻文州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眼神专注而认真的模样。

  时针终于跳到属于他的那一刻。他清了清嗓子,稳步上台,走得十分端正。台下掌声雷动,有些善意的口哨声夹杂其中。黄少天人缘很不错,这届毕业生中不少与他都是朋友。

  紧张是一定有的,四年来的点点滴滴打眼前过,话语间也带着些许惆怅与怀念。黄少天读着喻文州为他写的演讲稿,踏踏实实地感受到,真的毕业了。

  他的演讲确实不长,言简意赅。掌声再次响起时,他听见有人议论纷纷。但是黄少天没有在意这些。他急忙奔下台,冲到蓝雨的席位。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喻文州,他抓过一旁的徐景熙飞快地问:“喻文州去哪里了?”

  “十分钟前,他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我听说他打算毕业典礼一结束就回家的,不知道是不是……”徐景熙的话没说完,黄少天已经丢开他离开了会场。

  会场外的阳光炽热而浓烈,洒在黄少天身上,周身似乎都要腾起火来。

  他决定先去喻文州的宿舍看看。然而冲进omega宿舍,他却被舍管拦了下来。舍管不许他进入,并且一口咬定喻文州没有回来。无奈,黄少天决定去校门口碰碰运气。荣耀军校有四个门,学生常走的有两个,黄少天犹豫了一下,向东门跑去。

  而喻文州正站在东门发着呆。一辆军用吉普正缓缓地驶进他的视线,但他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在它身上。他在想着离这里很远的礼堂里的那个人。他有话要同他说的。可是,其实他不说,喻文州也懂。本该坚决地拒绝了他,却在最后,还是说了那声“好”。以后,他大概会怨恨他,总是说话不算话。可是,他真的很想答应他啊……这一去,再相见,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吧。

  “文州!”忽然身后那个声音就响了起来。喻文州震惊地转过身,看着黄少天顶着烈日向他奔来,那身影在光里泛着不真实的色彩。

  喻文州皱眉,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他看见黄少天望着他,僵在几步远的距离。他一定很想来到自己身边,就像喻文州很想走到黄少天身边一样。

  但是。

  喻文州叹了口气,转过身。吉普已经开到了他的面前。司机座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卫兵,殷勤地拉开后车座的门。

  “老师……”喻文州看着下来的人,低下头轻轻叫了一声。他知道,一切就应该就此结束了。

  黄少天在他身后没来由地惊慌。他跑了这一路,满头满身的汗,但偏偏这会儿觉得很冷。喻文州望向他的那个眼神是那么无奈而决绝,转身后的背影似乎在对他说,不用说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黄少天张了张嘴,他想叫一声喻文州,可发不出声音。他看着来人走近喻文州,给了喻文州一个拥抱。

  他认识这个人。或者说,他认识这个人肩膀上的军阶,少将。这人看上去书生一般文雅,年纪大约四十岁上下,这样的年纪,全军只有那么一位少将。总军区参谋室的副参谋长,军队里赫赫有名的强权派领袖,陈敬。

  心上搭着的那座通往喻文州的桥忽然间断了。黄少天不可思议地看着喻文州垂着头站在陈敬面前,眉眼间一派顺从的模样。

  他不愿意相信。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从身上抽离。黄少天的眼前泛起一派金色,那色彩过于刺眼,激得他忍不住闭目屏息。

  然而瞬间他意识到了不对,惊慌失措地挣开眼睛,向着喻文州踉跄了两步。终究还是晚了。

  眼前的金色一点点暗下去,鼻端泛起另外一种不曾闻过的气息,是十分强势的黑色,几乎遮住他的视线。

  但黄少天还是看见了。喻文州面色苍白,在陈敬怀里不住发抖。而陈敬将他紧紧揽在怀中,低声附在他耳边似在说些什么。

  接着,他冷冷地抬起头,向着黄少天沉声道:“年轻人,上天赋予你优势,不是让你来欺侮别人的。”

  黄少天沉默地看着他们。他不想说什么,更不能说什么。他只能那样看着,看着喻文州被小心翼翼地抱上车,看着载着喻文州的车渐行渐远,消失在烟尘中。

  黄少天低着头。他感觉自己是在行走,脚下却是虚浮。没有任何实际的感觉,五感与神识的链接似乎被彻底切断,就像他和喻文州那曾有过的一点点联系。

  跌倒的时候,他好像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呼喊。但是他不想去理会,悬了这么多日的心,终于沉了下来。他太累了。

  醒来的时候,黄少天果然躺在医院里。魏琛站在他身边,一脸难以置信。见他醒了,魏琛俯身看了看他,又摇摇头,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黄少天愣了很久,才缓缓地摇头。

  魏琛瞧他这迟钝的模样,一边心疼一边生气,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压着怒气说:“我接到消息说你在学校门口晕过去了,可真是吓我一跳。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怎么回事?幸好张新杰他们实战考核结束了回学校,恰好看见你倒在那里,他是医生,简单检查了一下你的状况,赶紧把你送医院来了。结果医生查来查去,你什么事也没有,各项指标正常极了。半天医生得出来个结论,说你太累了。哦,合着您老是几年没睡啊?这一睡直接晕过去了?”

  到最后,他的话里已经压不住的火气了。黄少天就是不知道给他省心,这眼看着毕业了,还非要惊吓他一下。

  可是他说了这一通,黄少天好像根本没听见,犹自发着呆,对他的话毫无反应。魏琛一看这样更是火大,刚准备张口开骂,黄少天忽然说话了:“魏老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文州有Alpha?”

  “啊?”魏琛刚刚张开的嘴就这么僵在那里。

  而黄少天对他的反应视若不见,继续怔怔地说着:“我看见了……是陈敬。之前你一直暗示我文州背景不简单,我以为你是指他和张新杰一样,都是军队高层家的少爷。我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他的Alpha……”

  “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魏琛按住黄少天的肩,打断他的话,“你看见陈敬把喻文州接走了?”

  “嗯……”黄少天扯出一个苍白的笑,“我还当场失控了,用信息素捕捉了文州……陈敬隐藏了他,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了……”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十分黯然,神色憔悴极了。

  魏琛低声爆了句粗口,皱着眉说:“我确实早就知道喻文州能进军校是因为陈敬的缘故,我也知道今天陈敬会来接喻文州回家。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陈敬就是喻文州的Alpha。喻文州没有被标记过,来到学校后我对他进行过政治审查,在他和陈敬的关系这点上,他的回复是师生关系。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流言一直都有,但没有任何切实证据。所以,我不能随便对你说些什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搬弄是非会伤害到喻文州。”

  黄少天怔了半晌,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埋怨你魏老大……我是在埋怨自己。文州已经那样回避我了,我还在对他纠缠不休,而且竟然还……肆意捕捉他……”

  魏琛看着黄少天皱眉。这是他最了解的学生,面对任何状况,他都不曾如此失神落魄过。

  魏琛稳了稳心神,继续道:“你也别这么说。喻文州没有被标记过,他就是一个独立的Omega。你作为Alpha被他吸引很正常嘛……再说,你们俩还没好上?不是吧?这段时间我看你们一直出双入对的,还以为你俩早就在一起了。”

  黄少天苦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魏琛看不得他这样。明显难过极了,却一直在笑,虽然笑得比哭难看,但这样强撑着心力试图自己一个人忍受,确实太累了。

  他皱着眉看着黄少天,拍了拍他,道:“这事没什么,真的。你要是喜欢他,那就去追,追不上就接着追,多大点事。你这么出色,我就不信喻文州不动心。”

  黄少天定定地看着他,很轻很轻地说:“我不想破坏他本来好好的感情……也不想伤害他……我只是喜欢他而已,没什么了不得的。这种喜欢,不值得他为我放弃自己原有的感情。”

  魏琛语塞。黄少天的话当然在理,但是他情感上无法认同。在魏琛眼里,黄少天是最好的小伙子,值得拥有自己想要的。哪怕是已成少将的陈敬,都不配和黄少天来比。

  但他知道,自己怎么珍视自己的学生都没有用。他又不是喻文州。

  于是沉默了半天,魏琛只得说:“你还是不要太早下结论了,等喻文州回来问问他便好。我倒是相信他们是师生关系。老师对待自己器重的学生,总是慈爱一些的,比如我对你不也很纵容嘛……”说完他搔了搔头,他好像对黄少天也没那么纵容,至少检查都让他写过几百份了……

  而黄少天似乎又没有去听他说了什么。他自顾自沉默着,思索着,半晌,开口:“魏老大,我请求调离尖刀小队。”

  “你别闹情绪啊黄少天!”提到这一点,魏琛严肃了起来,“感情归感情,我知道你现在难受,不想看见喻文州,但是你是个军人,服从命令是你的天职!尖刀小队要是没有了你,就没了刀锋,根本无法成队。你别任性!”

  黄少天坚决地摇头:“我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冷静地面对他,万一因为情绪原因,在以后的训练或实战中出了大的问题,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再说,文州也一定不想再见我了……回避开是最好的选择。”

  魏琛看着他沉默,半晌,开口:“既然这样,我给上面打报告,把喻文州调走吧。”

  “不要!”黄少天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看着魏琛神色坚决,“他没有任何错误,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伤害了他也伤害了自己。我承担一切后果就好,凭什么把他调走?”

  魏琛皱眉,咬着牙问他:“都这样了,你还要成全他的梦想?”

  黄少天看着他,平静的目光里压下无数波澜:“要。他的梦想值得我去成全。”

  魏琛与他对视。半晌,败下阵来。即使如此伤心失落,黄少天的眼神里依然藏着刀刃,那种锋芒让魏琛心生敬佩,又感慨万千。

  “好吧。我把你调到蓝雨特战二队,和尖刀小队分开在不同的基地训练。你们两个,以后见面的机会不会很多了……”

  ——TBC——

  下一章:(10)

  全目录:《作品目录汇总(随时更新)》

   @不系舟Sai 都圈你了,沙发要是抢不到那不怨我咯。

  爆字数是会呼吸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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