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欢

旧文不补。爱你们。

【黄喻/ABO】死火(4)

  起始章:(1)

  上一章:(3)

  —— † —— ✲ —— 

  黄少天带喻文州去了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熟悉是因为毕竟是在校园里,喻文州或多或少都曾经过;陌生是因为,他确实没有想到,那里的景色是这样的美。

  那是他们校园里靠近后山的一片湖泊,背倚着山,有山涧注入其中,湖水始终清澈着。湖边遍生芦苇,这时节正是青郁挺秀,在雨后的微风里,如娉婷少女身姿绰约。湖中央有摇曳着水珠的荷叶,此时荷花未开,还含着苞羞怯婷婷。

  云销雨霁,天色泛着纯净的蓝。最美妙的是山侧挂起了一弯彩虹,临于湖光山色间,似是天境通往梦幻的浮桥。

  “哇塞,运气太好了吧!竟然还有彩虹?我来多少次都没看见过彩虹!”黄少天也是很意外,他张开双臂给这湿润而清新的空气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冲着那彩虹挥了挥手,回过头看喻文州,说,“文州你一定是我的幸运星,我都好久没看见彩虹了!上一次还是去年野外生存训练,我被空投到一个山坳里,落下去第一天还没找好住的地方,就被浇了一场瓢泼大雨。哇那真是……差点没直接把我冲进河里!后来我抱住河边一块大石头捱过了那个晚上,凌晨时雨终于停了……我累得翻身躺在石头上想,要不然我把发的压缩饼干吃完直接申请退出吧!然后……我就看到了彩虹!好大好长好圆满的彩虹!就架在我头顶上两座山头之间!我当时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还伸手去摸呢!”

  他话里的意思都是抱怨,可喻文州听他说得兴高采烈,掩饰不住的兴奋,忍不住也牵起了笑。他这一笑,引得黄少天一愣,赶紧垂了眼,免得心神一个荡漾说错了话。

  他们脚下的草地绿茸茸的,如铺着层地毯,上面还沾着新鲜的雨珠。黄少天一高兴,索性扑进草叶间,也不顾雨水潮湿沾染衣服,兴致勃勃地翻滚了几圈。雨后草木的香气在他眼前是合拍的嫩绿色,生机盎然而富有活力。

  一时间他尽了兴,才翻身坐起来,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喻文州,冲他高兴地说:“来坐呀文州?别光站着了。”说着他歪头想了想,脱了外套铺在草地上,拍了拍,说:“草地上有水,你身体不好就别沾潮气了。我外套挺厚的,刚刚虽然翻了几圈但还没怎么湿,来坐吧!”

  喻文州听了他的话,走到他身边坐下。也不知怎么的,黄少天觉得他们两个人的距离突然被拉得很近,比刚刚在喻文州宿舍里并肩坐着吃饭的时候感觉还要近,近得他忽然能听见喻文州浅浅的呼吸声,并担心自己如雷声轰鸣的心跳会被喻文州听去。

  他这样想着,索性又向后倒去躺在草地上,手背在脑后,闭上眼,好像在懒洋洋地享受雨后阳光。

  喻文州回着头看他,又回过头看看眼前的湖与山。有风从那边渡来,携着草木湿润的清新气息。他想了想,侧过身子缓缓向后躺去。快要挨着草地时,一旁的黄少天好像突然惊醒一般,伸手捞住他,一脸严肃地责怪他:“草地上是湿的,你身体不好,不要学我这样直接躺下来,会生病。”

  “我只是想要闻一闻草地贴近湿润的泥土是什么味道。”喻文州无辜地眨眼,“刚刚闻到了那边湖上的芦苇和荷叶的香气。下完雨,到处都干干净净的,味道也是,干干净净的,让人舒服极了。”

  黄少天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干干净净的。舒服极了。这样的词听着很熟悉……这不是喻文州形容对他信息素的感觉吗?

  他收回手,看着喻文州把脸埋进草叶间,没一会儿抬起来,额上沾上了水珠,唇却勾着,连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是喜悦的笑意。“真的很好闻啊。”他笑着说。

  黄少天假装不在意地瞥了瞥他,忍不住抬手帮他抹去额上的水,而后拉着他坐了起来,念念叨叨:“带你来看风景的,把脸埋在草里算什么……”

  “看!”喻文州笑着应了他一句,抬手一指因微风而泛起涟漪的湖面,说:“有蜻蜓。”

  是有蜻蜓,点了点湖面,飞上了荷尖。喻文州饶有兴趣地看着,而黄少天却看着他。

  他一来就闻到了雨后荷叶的淡雅清香。但是这种香味却让他有了很怪异的感觉。好闻,好闻极了,但是远远不够。少了属于喻文州的那种气息。

  但是黄少天闭着眼睛时又想,喻文州信息素的味道,和荷叶的香味又有什么差别呢?似乎仅仅从味道上来讲,并没有多少差异。但是这自然里的荷叶香气,就是在黄少天这里感觉低了一等,连在眼前浮现的蓝色都不是那么纯粹干净。

  到底差在哪里呢?黄少天好奇,又有些焦灼。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真是有些玷污喻文州。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两种几近一致的味道,一种在黄少天这里仅仅是“好闻”,而另一种却令他欲死欲仙。

  “这是香料和迷香的区别好么……”他忍不住低声吐槽。

  “嗯?”喻文州模模糊糊听见他好像在说话,却又听不清楚,下意识地发出疑惑。

  “啊……我在说,再有几天荷花开了,结莲蓬了,要不要来摘?我每年都会来这里摘莲蓬的。”黄少天看他看向自己,赶紧移开视线,装作正直地目光深邃地看向荷塘。

  “莲蓬是暑期才会长出来吧……”喻文州看着他有些奇怪,“那时候我们都毕业了……”

  “啊……要毕业了!”黄少天撇嘴,“我都忘了!我还以为今年来得及给你摘莲蓬尝尝呢!早几年跟你这么熟悉就好了,每年都能带你来摘莲蓬看荷花,还能去这后面的野山上闲逛,有许多挺有意思的地方……”

  喻文州笑着瞧他一脸遗憾,说:“听上去很有趣,真有些遗憾呐!但是少天,你暑假都不回家吗?”

  “不回。”黄少天摇了摇头,眉间轻轻蹙成一团,脸上竟还泛出些厌恶之色,道,“我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就是被父母带着像展览动物一样走家窜户,挺烦的……留学校多好,可以随便用训练场,可以跟着魏老大去特战队见习,我还跟着他们出过一两次演习呢!”

  喻文州犹豫地沉默了一下。他觉察出黄少天在这个话题上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别人不愿意说的事,喻文州再好奇也不会去打探,所以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转换话题。

  但是黄少天比他更敏锐地察觉了他一刹那间泄露的好奇。他回过头冲着喻文州笑一笑,说:“文州,我跟你讲些故事吧!有点长,你不要烦哦。”

  喻文州也笑了,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抬头冲他勾了勾下巴示意他已经准备好了。

  黄少天的故事开始于一个仰头望天的姿势。这个姿势将他颈部的线条拉得柔韧而有力,将年轻人朝气勃发之感物化,勾勒出这么流畅爽利的画面。

  喻文州看得很专注,也听得很专注。黄少天的故事,并没有他如今这般热烈明朗。

  他说:“别看我现在话很多,招人烦,其实我在小时候有一些自闭倾向的。”

  “在我幼时慢慢成长的过程中,我逐渐发现自己与周围人的不同。对于我来说,世界要比其他人复杂多了。声音不仅仅有悦耳或吵杂之分,还能品尝出可口或者令人作呕的味道。而气味是有颜色的,这个颜色与它所来源的物体的物理颜色完全无关,比如蜂蜜的甜香是玫瑰的红色,而玫瑰的浓香却是泥土的棕色……”

  “我父母察觉到这件事时,最初是很担心的,害怕我有什么问题……他们送我去了医院,精神科,神经科,心理科,脑科……所有他们能找到的相关科室全部去了一遍,所有他们听说的知名医院知名医生都找了一遍。最后,我被诊断出联觉症,还是最复杂的五感通识显性联觉。但是医生却欣喜若狂地跟我父母说,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病症——这是老天的恩赐,这是一种超越常人的能力。”

  “我父母将信将疑,他们注意观察着我,敏感极了,那种眼神让我不自觉的以为……自己不正常。直到后来我进了学校,发现自己学起东西来快极了。老师教认字,我只需要一遍就能完全记住老师所讲的东西,因为字有颜色,有气味,有味道,甚至感觉得到温度……所有的事物都是这么复杂,但是它的复杂带给了我很多很多角度去认识它、记忆它、领悟它……所以学习对我来说真的变成了一件简单的事。”

  “老师因此把我视为天才,父母的态度也来了个180°大转变。我变得令他们骄傲,时时被他们拿出去当做谈资。但他们不知道,这样的能力带给我多么大的困扰……因为当时的我无法妥善处理接收到的所有信息。五感帮我构建了对事物的超精细认知,却也让我逐渐迷失了认知的本质。我找不到重点在哪里,在纷乱的信息源里不断感到恐慌和焦躁……我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断被充入气体的气球,终究有一天……会爆炸。”

  说到这里黄少天的眼神暗淡而压抑,这样的压抑蕴含着极致的力量。那一句“爆炸”响起时,喻文州心头不由得一惊,好像真的看见那个孩子在持久的沉默之后忽然炸裂开,散作尘埃。

  他忍不住有些惊慌,抬手握住黄少天的手。

  黄少天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安抚地笑笑,眼神疏朗起来,语调也多了些轻松:“没事啊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特别喜欢看天空。天空很高,很远,又很低,很近。像这样坐着,或者躺在草地上,我抬手好像就能碰到它。其实不能,但是会有风穿过我的指间,有时候温柔,有时候暴戾,有时候调皮,有时候庄严。还有云,它们游走嬉闹,像是孩子,无忧无虑的,特别让我羡慕。朝云或晚霞烧透半边天,我喜欢。午后阳光热情又坦率,我喜欢。下雨了,天空低沉着,有电闪雷鸣的嘶吼,有雨水的淅淅沥沥,我喜欢。下雪了,昏昏沉沉间有晶莹的雪花落下来,片片成絮,我喜欢。每个季节的夜空都有星星,安静又活波,永恒地亮着,不以世事变迁而更改,我喜欢。但我最喜欢晴朗的蔚蓝的天空,足够干净足够纯粹,我看着它,和它交流,那些让我苦恼的源源不断压进我身心里的事物,就那么一点点被淡化,却在我需要它们的时候,变得清晰。”

  “我看了很久很久的天空,跟着天空学会了控制我的感官与感情,学会了抓住纷杂事物中最重要的东西,学会了去利用这种称之为天赋也好缺陷也罢的能力,来帮助我认知事物,观察周围,体会一切。”

  “佛于菩提树下悟道。少天,你很有禅意。”喻文州抬头看向天空,轻声说。

  黄少天笑了笑,继续道:“我开始学着像天空一样,疏朗开阔,去包容阴晴雨雪,去顺从时移事易,慢慢发现,生活变得很好,很舒服,很快乐。但,还有一点隐患。”

  “我所经历的一切如风暴卷袭我的身心,但于外在,无人所知。这是一场无声的灾难。我慢慢把自己推倒重建,可在外人眼里,我还是那样——依仗着联觉症这一天赋,无所不能登峰造极的天才。”

  “没有人理解我痛苦,体会我的无奈,认可我的努力,他们不会像你一样看见佛祖于树下倍尝人世苦难方得悟道……他们只觉得,既然命中注定,那么,躺着也能成佛。”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这些……甚至我的父母也完全不能理解我。他们以我为骄傲,而我不忍心破坏他们的那种喜悦。”

  “这样的心病越来越重。直到我觉醒的那一天,雪上加霜。”

  “我的父亲为此激动地奔走相告,我母亲捂着脸哭了半天。他们高兴得快疯了。他们只是普通的Beta,勤勤恳恳也碌碌无为了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生出了我。”黄少天的神情是无比的厌恶,“我这个有着联觉症这一天赋的Alpha,一个生来就应该载入史册的人。”

  “但是对于我自己而言……所有的一切,我的痛苦,我的付出,我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而获得的一点点成就,都有了最好的天然的原因——我是个Alpha啊!Alpha就应该这么厉害。”

  “我为之付出无数牺牲而换取的所有荣耀,都是理所应当。”

  喻文州皱着眉。他的手依然握在黄少天手里,但是他觉得很不够,不够给他足够的支持与温暖,不够告诉他有一个人懂他,理解他,认同他所做的一切。

  所以他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坚持倾身抱住了黄少天。黄少天没有释放信息素,但是在这样的雨后,依然有一种清透干净的气息笼罩住喻文州。喻文州那如暗火伏于灰烬的情欲遇上这样的气息,瞬间死灰复燃,心神再次险遭沦落。他把脸埋进黄少天的颈后,在黄少天看不见的地方皱着眉咬紧牙关,却又似控制不住地轻轻贴在黄少天身上,用呼吸去交换那灼伤他神智的气息。

  “你怎么了文州?”黄少天诧异地回环住喻文州,感觉这个主动给自己拥抱的人此刻正微微颤抖着,略有些无力地俯在自己身上。他无意识地把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给他足够的支撑,手安抚着他后脑的发端,低声细语:“哪里不舒服了吗?我带你去医院?”

  喻文州摇了摇头,发梢拂过黄少天的侧颈,有些痒,痒到了他心里。有荷叶的香气缓缓飘来,一时间黄少天方寸大乱,想要屏息,却偏又按捺不住地深吸了一口。

  并没有第一次那般难以抵抗地诱惑力。只不过是,一阵风掠过荷塘,带了点荷叶的清香,抵达他的鼻息,而已。

  他笑了笑,心想,喻文州使用了那么大剂量的抑制剂,就是为了避免信息素的气味扩散。这种饮鸩止渴般的方式,自然会有很好的效果。他又怎么能奢望在此刻,沦陷进那样甜美的陷阱中去呢?

  黄少天稳定了心神,将喻文州托起,与自己隔开一点距离,认真观察着他的神色。此时喻文州面色略有些潮红,衬得肤色益发苍白,呼吸节奏紊乱,仍在微微地颤抖着。他的眼神变幻莫测,但坚定走向冷静自持。终于,在他的注视下,喻文州重新找回了理智,温和平和再次回归。

  “对不起少天……昨天被你短暂标记过,所以发情期对你有时会有些……依赖。造成你的困扰我很抱歉。”他垂着眉眼低声说。

  “没事啊,没有任何困扰。倒是你,感觉还是很不舒服的样子啊?还是我不好,昨天太莽撞了……”黄少天伸出手,本想去托起喻文州的脸,半道上生生刹住去势,转而拍上他的肩,“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么不懂得尊重你,还总是一而再再而三自以为是的……侵扰你,那只要你有需要,一定告诉我,我会竭尽所能地帮你。”

  喻文州抬眼看着他,眼神里终于又泛出温和的笑意,说:“少天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黄少天观察了一下喻文州,推断他应当是恢复了,犹犹豫豫地松开手,瞧着他坐端正,才继续说:“也不是啦,我脾气不太好的,你应该知道我刚入校的时候经常和人起冲突。”

  “因为那些关于Alpha的言论吧?”喻文州了然。

  虽然黄少天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喻文州也能理解。觉醒对于黄少天来说,又是一次颠覆性的重建。觉醒成为Alpha后身体机能的变化对于黄少天的感官来说,需要一个适应调整的过程,而最重要的是,他刚刚提到的“心病”。

  在这个世界,Alpha生来拥有更强的力量,比其他性别更具竞争力,拥有着绝对统治权,社会地位完全凌驾于其他性别。所有人习以为常,所以,黄少天的与众不同,在他觉醒为Alpha后,就有了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他是Alpha啊,更何况还是有联觉症这种天赋的Alpha。我要是联觉症Alpha我也能做到这样,说不定我能做的更好!”这样的言论一定充斥着黄少天觉醒后的人生历程。

  而喻文州也十分肯定黄少天的天赋。黄少天是蓝雨这一届最瞩目的学生。他有着可怕的洞察力,极致的灵活性,以及无与伦比的力量,这些无论黄少天自己怎么看待,客观来说,都是他独有的与生俱来的能力。

  但喻文州从来不认为,黄少天能有今天的成就,仅仅仰仗于自己的天赋。在他无声却细致的观察中,黄少天比任何人都刻苦拼搏。黄少天已经走到了其他人无法突破的极限,无论在天赋还是后天努力的层面上。

  但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清醒。其他人只是给黄少天贴上“联觉症”“Alpha”这样的标签,似乎这样就能解释黄少天的全部。

  他们都不去看,这些标签后,那个叫“黄少天”灵魂,远比所谓的天赋更加耀眼,更加强大。这才是老天对黄少天真正的恩赐,赐予他于逆境中犹敢抗争的勇敢,赐予他褒贬中始终清醒的自省,赐予他在看透一切黑暗后依然有足够的热忱去生活。

  是的,喻文州相信,虽然黄少天依然为这些言论所困扰,为无人理解他的苦难与牺牲而倍感孤独,但黄少天依然不会放弃自己的拼搏,依然会对每一个他视为朋友的人一片赤诚。

  他还在慢慢地、不屈不挠地成长啊!

  只是一个问话的时间,喻文州想了很多。但在黄少天那里,只是一个蹙眉,而后释然地微笑,坦率地说:“是啊,因为那些关于Alpha的言论。我刚进校时成绩太突出,引起整个军校的注意。很多人来试探我挑衅我,我那时候正被觉醒为Alpha困扰,觉得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所以对他们很敏感。”

  他笑着冲喻文州耸了耸肩:“其实我觉得自己挺幼稚的……仅仅因为青春期别人的闲言碎语,还有自己很偏激的观察就断定所有Alpha都不是好东西,只会仗着生理反应和蛮力去欺压别人,因此特别厌恶自己的性别,根本不去客观理性的好好研究研究性别学,导致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真没有,少天,这话再也不要跟我说了。你既然视我朋友,那么我们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喻文州正色说,“你只是无意识的这么做了,说明你从来没有把我区别对待,不认为我是Omega所以应该怎样怎样。对此,我真的很高兴,少天。”

  黄少天瞧着他真诚的眼神,心下发虚。他早期排斥Omega,还故意避开喻文州。而他与喻文州直接接触之初,确实没有把他当成Omega看待,只觉得他是普通的同学、朋友。但是,从他踏进喻文州的宿舍起,喻文州便成为了与所有人不同的那一个。不是普通朋友,不是Omega,而是那一个人,那一个让他时时刻刻掂着小心、拿捏着距离,却又总是克制不住想要接近他关心他的人。

  但他不想辜负喻文州的“高兴”。喻文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他一不小心就把心全交了过去,还只觉得不够,只觉得相见恨晚,只觉得若是在他痛苦的童年能遇见喻文州就好了。

  喻文州在他难过的时候给他拥抱,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一个人懂他的,更让他知道,还有一个人,承受着比他更痛苦的折磨,却比他活得更从容更坚强。

  而他对于这样的人,却总是有着难以启齿的欲望。

  黄少天深深吸了口气,他又一次为自己感到羞耻。

  漆黑的天幕已经彻底拉上,繁星取代了彩虹闪耀于天际。夜风沾着水,潮湿的凉。

  “天黑了,风太凉,你穿的衣服太少了,我们快点回去吧。”黄少天看着喻文州在夜风里打了个哆嗦,赶紧把他从草地上拉起来,随手捡起外套抖了抖,搭在喻文州肩上。

  他陪着喻文州走到Omega的宿舍楼前。喻文州脱下外套,搭在手上,对黄少天说:“先放在我这里,我帮你洗洗吧,都脏了。”

  “不用。”黄少天拿了过来,“上次越野考试,宋晓打赌输给了我,要给我洗一个月的衣服。你不用心疼他的劳动力。”

  喻文州笑了笑,不再坚持,向黄少天挥了挥手作别,转身进了宿舍。

  黄少天站在门口,看着喻文州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野里,才绕到他宿舍正下方,看着那盏灯光亮起。

  他想,喻文州,我一定要帮你留在蓝雨特战队。

  返回宿舍,郑轩一看见黄少天立刻开口:“黄少,方头下午找过你两次,你都不在。”

  “来收罚的抄写么?这么着急?”黄少天嘟囔,不情不愿地坐下来翻出AO条例,摸出三支笔一起夹在手指间,拿出纸熟练地开始抄写。

  郑轩旁观他偷懒,撇了撇嘴,道:“不是,叫你交申报优秀毕业生的表格。”

  “优秀毕业生?”黄少天夸张地挥了挥自己夹着三支笔的右手,“有我这么经常挨批评抄条例的优秀毕业生吗?”

  “别谦虚了黄少。”宋晓加入对话,“你都集齐七枚金勋章了,召唤个优秀毕业生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再说历届优秀毕业生不都挺……你看看以前那几个,叶修,张佳乐,王杰希……啧啧啧!”

  “挺什么的!”黄少天拿起外套丢给他,“别以为我听不出好赖话。少说废话帮我把衣服洗了!”

  宋晓苦着脸:“黄少你下午又去后山上越野了吗?这么脏!”

  “是啊,跑了个十公里。”黄少天随口蒙他,“回来还得抄条例……命真苦啊我!”

  宋晓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随手把外套丢到一边。只有徐景熙怀疑地打量着黄少天,看他一脸坦荡荡,又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八卦了……但是他真的没去找喻文州?

  他觉得可能性不大。就他的观察,黄少天已经不自知地对喻文州着迷了。

  “总算有点Alpha的自觉了……”徐景熙最终在心里这么感慨。

  第二天一早,黄少天拎着自己抄好的条例规规矩矩等在方世镜办公室门口。等了没多久,看见方世镜和魏琛边聊边走过来,赶紧迎了上去:“魏老大!方头!新鲜出炉的AO接触条例三遍抄写!请您们检阅!”

  方世镜看着他直摇头,随手拿过把那张纸夹进文件袋里,看也不看。魏琛抬手戳了他一指头,笑骂:“小子你越来越厉害了啊!没规没矩的!再有下次罚你抄三百遍!话说你怎么还没交优秀毕业生的申报表啊?”

  “魏老大!这个我能不能放弃啊……”黄少天睁着大眼真诚地说。

  “不能。”魏琛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多少年了,好不容易看见咱们蓝雨有希望出个人才拿下优秀毕业生,你别跟我说你不想!”

  “我无所谓啊……”黄少天嘟囔,“魏老大你想,优秀毕业生,能是让你白拿的?那不得交一堆材料,被一堆校领导、军队高层谈话,被拉出去各种作报告……想想都累。”

  “你别废话!这次必须上!集体荣誉懂不懂?”魏琛把他肩拍的噼里啪啦作响。

  黄少天吃痛,撇着嘴继续讨价还价:“那让我干这劳力活也行,魏老大你得答应我,把喻文州留下来。”

  魏琛皱着眉收回手,上下打量着黄少天:“你到底怎么回事?这几天老是跟喻文州纠扯不清!快毕业了能不能老老实实不给我惹事?喻文州的事,你别管,也管不了。”

  “凭什么啊魏老大!”黄少天偏偏犟上了,“喻文州是我同学,我承认过去四年我跟他关系一般,但那是我的问题,是我自己太敏感了。现在我发现他是个特别好的同学,特别优秀特别棒,我想跟他搞好关系以后在一个队伍里,凭什么不行啊!再说,他自己要是愿意去,我也替他高兴。但是他自己不愿意啊!他跟我说要不然留蓝雨特战队,要不然退学。魏老大虽然我们是军人,要服从命令,但你也说了这不是上面下达的命令只是意向,那喻文州自己的意见不应该就是最重要的吗?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见啊!”

  魏琛瞅着他摇头,和一旁始终插不上话的方世镜交换了一个眼神,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留下他也不是不行……但是我得确保他这样以后不会出问题。在学校里再怎么训练都不是实战,上了战场再真出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啊!”

  黄少天眼睛一转,说:“那不正好!魏老大我听说,每年毕业之前都要参加一次低强度的实战任务,我们这届也快了吧?魏老大你到时候就好好看看,喻文州到底行不行嘛!”

  魏琛无奈地瞥他:“用你说?我们一直都这么打算的。”

  “太好了!”黄少天蹿开,边跑边喊,“魏老大我这就回去准备优秀毕业生材料!”

  “唉!”魏琛身旁,方世镜叹了口气,“你真打算把喻文州留到实战考核?”

  “是啊。”魏琛点了点头,“能让黄少天这小子这么上心,我对喻文州也有些好奇了。再说,真要是个好苗子,我凭什么便宜总军区啊!”

  他瞧着黄少天的背影,想,也不知道,喻文州到底是黄少天的福份,还是劫数。

  ——TBC——

  下一章:(5)

  全目录:《作品目录汇总(随时更新)》

  关于“联觉症”,文中大部分是基于科学的胡说八道。

  说基于科学,是因为我确实有查询过相关资料、论文、案例,和我能找到的有“联觉症”的朋友进行过沟通交流,结合我自己的一些理解与体会,进行演绎。

  胡说八道在于,“联觉症”非常复杂,案例与案例间有些都存在很大差异,成因以及影响也可能各不相同。我那些非常浅显的研究与理解,完全够不上科学的层面。再加上文章设定的整个世界观本来就不科学,所以我依照剧情和人物,进行了大规模的自我设定。包括黄少“联觉症”的一些表现。

  所以,把黄少视为“有特殊能力”的人,也可以。如果有人真的有文中描绘的类似情况,或者对“联觉症”好奇,请一定去找靠谱的资料研究,或与有相当研究水准的人沟通,不要被我误导。

  (其实就是,本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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