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欢

旧文不补。爱你们。

【王喻】Por Una Cabeza(9)

  起始章:(1)

  上一章:(8)

  

  在最早的时候,在王杰希还小心翼翼压抑着自己的爱意不敢宣之于口的时候,他曾经设想过,如果和喻文州在一起,会是怎么样的生活。

  他想过很多,像所有恋爱尚未开始的年轻人一样,对于爱情生活有着无限的憧憬与期待。

  然而现实往往不会那么理想主义。烛光晚餐也许会因为一言不合演变出口角纷争;月光下的散步也许会因为天寒地冻而不得不草草收场;表白的烟花和恋人激动的泪水一样,没了就没了;排成心形的玫瑰收拾起来简直费劲。

  这世界上不缺少浪漫的桥段,但很少有人靠浪漫生存。

  现实容易让人的多巴胺极速退化。所以,在求索爱情的漫漫征途之上,王杰希悟出了“知足常乐”这个真谛。

  比如现在,只要能隔着屏幕看见喻文州,就觉得已经很幸福了。

  更别提喻文州此刻挂着浅笑,随手拨弄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弯着腰冲着电脑屏幕对他说:“回来了。”

  “动作挺快。”王杰希看了眼时间,比自己预料的要短。看来刚刚拿出来的小说可以丢一边了。

  “我又不属树懒……”喻文州嘟囔,慢腾腾坐下。

  “是,属兔子,赛跑的时候还敢睡觉的那种。”王杰希站起身去书架上拿书签,随口接了句。

  喻文州愣了一秒,泛起一脸坏笑,突然说:“Dumb fox.”

  王杰希闻言弯腰,看着他在屏幕那端笑得肩膀直抖,接了句:“Sly bunny.”

  “下句台词我忘啦!”喻文州眨了眨眼睛。

  “我记得。”王杰希合上手里的书,坐下来,看着喻文州的眼睛,认真说:“You know you love me.”

  喻文州挑着眉,接上:“Do I know that?”

  王杰希等着喻文州说至关重要的下一句,结果喻文州悠哉游哉不知道在电脑前忙些什么,偏不往下说了。

  王杰希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夏休时,两个人玩腻了荣耀小号,又不想出去晒太阳,于是商量着怎么打发时间。喻文州在网上找了找,打开了这部Zootopia。

  “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喻文州说着,捧过可乐喝了一口,像是在影院里一样。

  实际上王杰希也很喜欢这部片子。但那时他的注意力完全在喻文州身上。因为喻文州刚刚喝的可乐,是王杰希的。

  他向喻文州指出这一点,而喻文州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又喝了一口。

  王杰希很难说清那时候的心情,就像现在,他很难说清,对于那句未出口的台词有多期待。

  但喻文州像是彻底把刚刚那个插曲抛之脑后了。他现在神情严肃认真,专注瞄着电脑屏幕。但那眼神绝对不是在看王杰希。

  “在干什么呢?”王杰希问。

  “写明天要交的报告……”喻文州皱眉撇嘴,“你的交了吗?”

  “交了。”基本上每个队每个职业选手每赛季开始前,都要交给俱乐部一份工作计划性质的报告,各队队长的报告更是重中之重,是要拿到俱乐部高层会议去讨论的。

  这份报告无非是总结上赛季的得失,树立本赛季的目标,以及为达到目标的规划。看上去像是套路,但要是好好写,也是干货满满。喻文州和王杰希都是负责任的豪门队长,他们的报告拿出手,那都是全荣耀顶尖级别的。

  但是顶尖级别的报告,写出来也要花费不少心血。王杰希这个夏休虽然看着比较清闲,实际上经常在思考报告的事。喻文州也是同理,只是他动手写得晚了,想得太多,一时之间比较纠结。

  “别着急,慢慢写吧。”王杰希只能不痛不痒地安慰。即使是恋人,职业道德还是要有的。别家战队队长的工作报告,那是机密,不能探听,更不能插手帮忙。更别提微草和蓝雨之间还有那能写成鸿篇巨制的爱恨情仇。

  但是不能动手帮忙,可以安静地陪伴。视频聊天没有断,但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了什么交谈。王杰希随手拿起自己本来已经丢开的小说,看几段,就抬头看看那边的喻文州。

  都说事业心强的男人,工作的时候最性感。他们这群荣耀职业选手,事业心就等于求胜欲。那是埋在男人骨血里的存在,当然不用去强调有多么强烈。

  此刻赶报告的喻文州虽然不是在荣耀战场上生杀予夺,但脑内风暴也是席卷了一切。所以自然地,神情异常专注。

  而此刻王杰希很清闲,他的全部工作就是观察喻文州。所以他看到了喻文州许多小习惯。比如写到比较纠结的地方,会下意识咬住下嘴唇。再比如,可能是碰到不好处理的问题,喻文州会不自觉用左手托腮,随着思绪的波动偶尔还会嘟一嘟嘴。还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需要理清思绪,喻文州手边总是备着一个本子,时不时低头写写画画。这样的本子在他们两人初遇之时就已经登场,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个习惯。

  王杰希笑了笑,他想问问喻文州本子在哪里买的,自己也去买一本。

  然而他还没开口,喻文州却忽然回了头。王杰希竖起耳朵去听,隐隐约约听见敲门声。

  他看到喻文州起身开门。率先探进门的是一瓶酸奶,被一只手拎着,直接贴上喻文州的脸颊。

  接着黄少天就闪了进来,高高兴兴跟喻文州说些什么。隔得太远,王杰希听得不是很清楚。

  他只能看到喻文州笑着接过酸奶,跟黄少天说了句什么。然后黄少天直接伸手,取代了酸奶贴上喻文州的脸颊。

  天地良心,王杰希保证自己想打死黄少天仅仅出于“为了战队的胜利”这种崇高的理由。

  突然间有点焦躁。王杰希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去听黄少天说了什么。但千里之外的两人偏偏不顺他的意,站在门口就聊开了。

  甚至黄少天宁愿贴着门站着都不进来坐下!

  王杰希喝了口水,一不小心就呛到了,咳个不停。

  幸好引起了屏幕那边的注意。黄少天带着一脸好奇走到电脑前,俯身拿着鼠标戳了戳,然后冲着王杰希非常得意地一笑:“哎呀让我抓个现行!得了王杰希,我们这边讨论战队机密呢,你个敌军头子就别凑热闹了。我关了啊!”

  “黄少天!”王杰希简直想拍桌了。但是并没有什么用,黄少天那手速,不等王杰希表态,一秒就关了视频。

  王杰希把手边的小说甩到一边,连书签也顾不上夹。反正他记得看到第几页……不记得也无所谓了。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

  他拿起手机给喻文州打电话,等待音响起之后,才想,是不是这样确实不合适……黄少天肯定也要写报告,正副队长讨论一下工作报告不是很合理的工作内容吗……但那瓶酸奶还有那什么是怎么回事!

  现实的剧情走向没有王杰希的思想那么斗争激烈。喻文州根本没接他电话。

  王杰希沉痛地挂了电话。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他坐回电脑前,忽然想到好像自己买的酸奶还没喝完。但是那是在他家里,并不在现在的微草宿舍。那时候喻文州也还在他家,并不记得喻文州喜欢喝酸奶啊?

  应该是快过期了……王杰希后知后觉地想,有必要再买一点,然后给喻文州买一点?

  他东想西想,想不出什么结论,心情漂浮不定。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王杰希突然意识到,很早之前一个同样经历异地恋的朋友说过的一句话是多么正确。

  那个朋友说,异地的陪伴再怎样无微不至,也无法在千里之外的雨天,给她撑一把伞。

  同样,也无法在他赶报告的夜里,给他送一瓶酸奶。

  王杰希并不害怕距离和时光的消磨,因为这些不过是外在环境。真正改变的,只能是人的内心。与他相遇太晚,王杰希已经缺席了喻文州的少年。而幸好在正当年的时光里相遇,却又因为距离,继续长久缺席。

  当然,并不是缺少一把雨伞,一瓶酸奶,喻文州与他的感情就会变得无以为继。但是这样长久的缺席继续下去,那么这场感情对于他们双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王杰希忽然想起那天喻文州犹豫地、低落地说,担心会辜负他。但当时,他们的爱情刚刚发芽,在王杰希的眼里,只能接受希望。他对自己和喻文州盲目自信,所有困难好像都能简单地踩下去。

  但生活从来不简单,感情从来需要经营。有经营,就会有盈利,有亏损,有破产。

  刚刚感情创业的王杰希此刻真的头好痛。这运营环境真是太不利于发展了!

  还好这时候手机响了。喻文州主动打了电话来,语气十分轻松:“少天走啦。刚刚来说说报告的事。你还好么?刚刚怎么了?咳成那个样子。”

  “喝水呛到了。”王杰希尽量显出不在意的样子,好似不经意地问,“你有晚上喝酸奶的习惯?”

  喻文州沉默了两秒,忽然轻轻笑起来。王杰希等了等,实在有些着急,忍不住问:“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说起来你夏休在我这边,我真的不记得你晚上要喝酸奶啊……”

  “嗯。没这个习惯。这是少天的习惯。他习惯来我这里时给我带点吃的喝的。青训营时期开始他就总是跟我说这个这个好吃你要尝尝然后给我拿一包,那个那个好喝你要尝尝然后给我拿一瓶……久而久之,他每次来找我都会拿些东西来。”喻文州终于收了笑,耐心解释。

  但王杰希只是“嗯”了一声。他重点又不是真的在于那瓶酸奶。

  喻文州当然懂得他说不出口的心思,继续说了下去:“今天晚上他和宋晓他们出俱乐部买东西去了,我刚刚写报告的时候想起来上赛季几场比赛里少天的几个操作和战略,发消息问他,他说回来找我面谈。于是这次他给我带了瓶冰酸奶……我说我最近肠胃不是很好不能喝太凉的,他就解释,外面气温很高更何况他一路上都把酸奶攥在手里,足够热了。”

  到这里他顿了顿,好像知道王杰希耳朵竖得尖尖的就等着最重要这句,语气里忍不住就有了笑意:“他为了向我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把手贴上来让我自己感受一下温度……所以。嗯。”

  “哦……”王杰希故意把话音拉得很长。

  喻文州并没有多余的话来解释。其实可以说的还有很多,比如说他和黄少天多年知交,两个人相处自然比较随意。再比如,王杰希真没必要吃一个直男的醋。但是这些他都没有说。他明白很多事情越描越黑,若王杰希不信,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而若王杰希信任他,陈述清楚事实,就已经够了。

  现在他在等的是王杰希内心的想法,是早在喻文州解释之前,王杰希就已经得出来的结论。

  而他等到的是王杰希那边一片忙乱的杂音,然后王杰希问他:“那你喜欢吃什么零食?”

  “啊?”喻文州一愣。

  “唔……我准备随便买点东西……微草的小孩多嘛随手给他们准备点,反正网购一并给你带些吧……”王杰希的解释明显苍白。

  喻文州笑,坐在电脑前顺手发了视频邀请,然后在电话里回答他:“你等等我给你找找……”

  “找什么?”王杰希一头雾水,接受了喻文州的视频邀请。然后就看到电脑屏幕上大大的一页清单,世界各地的零食名称尽在其列。

  王杰希无奈。挂了电话,冲着电脑说:“你这是打算让我承包整个蓝雨的零食吗?”

  喻文州从清单后探出头,狡黠地一笑:“这是为了帮你省事,开了一年份的。”

  “好吧。”王杰希认栽,“拍个照片给我发来吧……”

  “你等我过两天找少天他们把链接给你要全,打包发给你吧。”喻文州终于不厚道地笑了。

  王杰希感觉此刻自己应该顺着闲聊下去。但是看着喻文州的笑,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情还是很复杂,甜蜜里裹着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涩,还有一丝丝惶恐。

  拼命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好到即使与他隔着天涯,依然能庇护他平安喜乐,事事顺遂。

  但是他做不到。他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不是端坐在宝刹佛堂里普度众生的诸天神佛。他甚至无法完全庇佑自己眼前这个人。

  “你怎么了?”喻文州看着他,略带忧虑地说。

  王杰希屏着一口气,良久,长长地叹出,开口说:“有一次,我去车站送一个朋友。他当时辞去工作,准备去远方与他的恋人相守。”

  喻文州对他这宕开一笔的开场,没有疑问,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问他,想好了吗?在那边前途未卜,他真的不会后悔吗?

  “他说,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好很贴心的男友。但是有一次,他的恋人告诉他,那边下雨了,她被困在办公室走不了。最后是同事的男朋友来接她的同事,顺道送她回的家。

  “那个姑娘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我朋友听得泪眼迷离。那个时候他明白,隔着千山万水的体贴无论再温暖,也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不断降温。

  “所以他想,去那边,守在恋人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撑一把伞。”

  王杰希说到最后,看向喻文州。他想问,你需要我去给你撑那把伞吗?

  但是他看见喻文州的眼神,温柔的、倔强的眼神。那眼神里沉淀了一整片星海,包容万千,奇异的美,奇异的坚强。

  喻文州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害怕什么。爱情刚开始时,你那边是晴天,而我这边下雨,于是好像你的全世界都下雨了。但是久而久之,雨水多了,再也下不进你的心里,而你觉得,我也不再需要你去撑一把伞。”

  他笑了笑,继续说:“我不会告诉你说,我不担心这样的事情。事实上,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有人奔赴车站去向恋人的身边,就有人坐上列车与曾经的爱人渐行渐远。但是我也有那么一天,在车站,看见一对分了手的恋人,一个坐在车窗里哭,一个追着越来越快的车跑过整个月台。也许他们真的累了,坚持不下去了,但是那个瞬间的眼泪不会骗人。认真地爱了,所以即使以后的生命里不再有彼此,也会永远记得曾经携手的那个人吧。”

  他说着说着,神情落寞又温柔,声音低得似乎是一场梦呓:“杰希,我并不害怕分开,我怕所有的热情褪去,相对成厌。我害怕着这样的未来,却也坚定地迈向未来。”

  似乎是沉进深海,有莫名的沉重压来,却又温柔异常。四周昏暗极了,却又有迷蒙的光。王杰希很想开口,却又觉得什么也不用说了。

  他都懂了。

  于是他听着喻文州慢慢地笑着,同他说:“我们从来都看不见未来呀,可是从来都在期待最好的一切。还好我们都不缺勇气。所以,杰希,我设想过最坏的未来,向最好的努力,然后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无比感谢今天自己做出这个决定。

  “无怨无悔了。

  “我不需要你帮我撑一把伞,你可以提醒我带一把伞,然后陪着我慢慢等来一定会来的晴天。”

  王杰希想,那就够了。未来他无法操控,过去他无从更改,但是他还有现在,足够改变未来的现在。


  ——TBC——

  下一章:(10)

  作品全目录:《作品目录汇总(随时更新)》


  BGM也许可以试试《阴天》?

  咦我似乎夹带了私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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