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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良辰如此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太美了!竟然!还给他打了地铺!
骗子一号掬了把辛酸泪,看着温柔的月光倾泻在他的被褥和枕上,拎着白斩鸡,在风露中霄里欲引吭高歌一番: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但他最终只是踮起脚尖猫进屋内,用此生最缱绻与温柔的语调,附在骗子二号耳畔轻轻说:“天寒地冻的,你让我露宿?”
骗子二号安详地闭着眼,如梦呓般呢喃着:“我家就一间屋子。”
“我不管。”骗子一号把白斩鸡一搁,不由分说掀起被子就钻了进去,“一间就一间,我要睡屋里面。反正天冷,挤着暖和。”
说罢他迅速闭上了眼睛,做好了顽固战的准备。但是,被子里的另一个人只是淡定地翻身背向他,却也没有什么不同意。
骗子一号琢磨着,这人什么意思?试探着伸手摸了摸那边,哟,和衣而睡呢!早有准备啊!我长得有那么流氓么?用得着这么提防?
骗子一号也就是这么想了想,想完也翻身睡着了。
再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骗子一号在床上做完了例行的伸懒腰十八式,这才慢悠悠趿着鞋出了屋。
也怪昨夜天色太暗,所以他并没有看见,屋外圈了一方池塘,和无边无际的竹海。
恰好有风过竹,闻得飒飒天籁,又有雅香拂面,都不是俗物。
自然,那在池边掬水濯面的骗子二号,也是遗世而独立得很。
骗子一号随便捡了个门柱子倚着,就看人家洗漱,还想,这么个人儿,竟然要吃白斩鸡?
而且午餐白斩鸡,晚餐白斩鸡,夜宵白斩鸡,早饭,还是白斩鸡!
当他听得骗子二号宣布要吃白斩鸡做早饭时,心里只有这么个想法了。
还好,他昨夜那只白斩鸡剩着,骗子二号在他的目光灼灼之中,勉为其难地吃了下去。
刚起身准备洗碗,骗子一号已然殷勤地接下了骗子二号手中的碗碟:“我来,我来,谁叫我已经卖身给你了……”
骗子二号看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道:“那好吧。我去扫地。”
“我来!我来!这种粗活儿交给我!”
“我去擦桌子……”
“我来!我来!”
“我去……”
“洗碗扫地擦桌子擦地擦窗户洗衣服做饭烧水砍柴等等等等统统我来!”
“那……”骗子二号认真想了想,“我去镇子上一趟。”
骗子一号热切地笑:“你去,你去。”
于是骗子二号慢悠悠地溜达到镇上,买了根糖葫芦,蹲在驿站门口吃了一天。他听天南海北的人插科打诨,听赶车的老王因为生意好高兴地合不拢嘴,听酒楼的赛西施生意红火忍不住要在三天后办个篝火晚会,特特叫他一定要带上那位俊俏的小哥一起来。
骗子二号拍了拍衣服上的浮灰,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等他踩着月光回了家,家里已经比月光还要干净。桌椅板凳,处处都擦洗过了,连锅底都锃亮锃亮的。
骗子一号捧着白斩鸡对他笑脸相迎:“饿了吧?快来吃饭!”
骗子二号又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吃了半晌,才悠悠忆起赛西施的嘱托,急忙咽下嘴里的肉,诚挚地说:“三天后,镇上有篝火晚会。”
“不去不去!”骗子一号摇摇筷子。
“我要去。”
“你去你去。”
“我要在篝火晚会上吃你做的白斩鸡。”
“……”
骗子一号最终只能是去了。
骗子二号并没有吃他做的白斩鸡。晚会开始没多久后,他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骗子一号被赛西施灌得半醉,打着摆的从熙攘地人群中穿梭。篝火烧的噼里啪啦,把人群的谈话炸得断断续续:
“听说蓝溪阁老阁主被新阁主给……”
“那个灭神的诅咒……”
“……就是这几天……”
“这片找遍了……”
“那个新阁主肯定在这……”
“……明天往那边山里看看……”
骗子一号甩了甩脑袋,摇摇晃晃往黑暗里走去。
在最黑暗的地方,他看见的月光胜过他走过的每一处风景。月光下,有个人喝着一壶酒。
骗子一号撞撞跌跌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把他搂进怀里。
“你怎么在这里?”手在腰上逡巡。
“那边太吵。”
“你天天蹲在驿站和酒楼门口,却是不喜欢热闹的?”手在背上流连。
“我需要热闹。”
“现在不需要了?”手在颈间摩挲。
“不需要了。”
“那我就陪着你吧。”手轻轻一按,骗子二号的头抵上骗子一号的肩。
“可是你很吵。”骗子二号眨了眨眼。
“嘘。”骗子一号伸出手指,点上他的唇。
月色是很安静很安静的,安静的地久天长。
后来他们回到的竹屋。
后来有人找上了门。
“躲藏了这么久,该把‘灭神的诅咒’交出来了!”来人叫嚣。
“不要吵。”骗子一号拔剑,还是那把很漂亮的剑,蓝盈盈的,挡在骗子二号身前。
“冰雨!”来人大惊,“剑圣竟然没有死?不是说上个月被中草堂诛杀了吗?”
“哼哼哼!中草堂算个什么!”骗子一号冷笑,“我且死不了,你们就未必了!”
来人一合计,得了,一窝蜂全上了。
具体过程是少儿不宜的,此处我们省略骗子一号的英姿勃发一万字。
且看最后,竹屋外已是尸横遍野,池塘都变作血红。而骗子一号,以剑撑地,勉强还能稳住身形。
骗子二号始终站在刀光剑影之外。直到这个时候,才踩着血一步一步走过来。
骗子一号抬起头,竭力用自己早已模糊的视线去辨明他的神色。
然而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好认命般地低头,笑着说:“那天在酒楼看见你,我便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嗯。”
“我也知道,全江湖都在找你。”
“嗯。”
“蓝溪阁即使远在南疆,也从来不会淡出武林视线之外。毕竟,有‘灭神的诅咒’在手。”
“嗯。”
“江湖上都说,蓝溪阁新阁主是个不通武艺的人,却偏偏身怀异宝。”
“嗯。”
“而我刚刚与中草堂血战,身染剧毒,据闻只有‘灭神的诅咒’可解。”
“嗯。”
“我设法跟着你,来你的家,借着收拾屋子把你家翻了个底儿掉。什么也没找到。”
“嗯。”
“我那天抱你,借机把你身上也搜查了一遍。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嗯。”
“我是个骗子,骗你说我落魄江湖。你也是个骗子,骗我你几般无辜。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
“……”
“但有一件事我没骗你。”
“那天晚上,月光那么好。你也那么好。我真想安静地陪着你。谁知道……我还有没有时间和机会,再让你枕着我肩头了……”
“……”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么?”
“……”
“喂你给点反应好不好!这么肉麻的话我好不容易说出口你除了嗯就是不说话!你也不看看我都快死了好歹让我带着点念想上黄泉路啊!”
“……你好吵。”
“后来呢?”卢瀚文随手挽了个剑花,耳朵却竖着等着下文。
“后来就是很俗套的大团圆嘛!”黄少天一挥手,“没啥意思,不讲了!你也歇够了,快快快起来练剑了!”
“练着呢练着呢!”卢瀚文虚应着,“黄少你又骗人!那个骗子一号死没死?骗子二号去哪儿了!灭神的诅咒在哪儿?”
“不知道不知道!”黄少天拎着他后颈把他甩到台子上,“话本子上就写到这,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骗人!”卢瀚文着急,“你比骗子一号二号加起来都可恶!”
“小孩子家家,瞎说什么实话!”黄少天得意地笑。
刚笑没几声,规矩地收了声。就看着喻文州打竹林里过来,看着他俩,笑道:“瀚文又来练剑了?”
“先生!黄少又讲故事讲一半!”卢瀚文眼神一亮,扑向喻文州。然而半空中一只手把他一抓,又拎回黄少天身边。
“哪个故事?”喻文州看了看黄少天,微微一笑。
“就是那个骗子一号欠骗子二号一文钱的故事。”卢瀚文期待地看着他。
“那个呀……”喻文州摇了摇头,“时间太长,我也不记得了。太阳下山了,你快些回家吧。”
卢瀚文委屈,却也不能再分辩,提着自己的小剑不情不愿跑走了。
喻文州目送着他的背影,嘴角挂着笑。
“时间是挺久了哈。”黄少天蹭上他的脸,“我也记不清了……你当时怎么救的我?”
“用那一文钱啊……谁能想到,灭神的诅咒被我铸成一枚铜钱。谁又能想到,那枚铜钱我拿去给你赎身。连我也没想到,那晚上篝火晚会后,赛西施把这一文钱,又找还给我……”
——完——
复健复健,乱七八糟的……
新年填旧坑,望过去,简直像月球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