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喻】一文钱（上）
“剑诅，第八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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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讲个故事。
这真是一个惊心动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引人入胜的故事。
故事要从一个骗子遇上另一个骗子说起。
你说缘分也真是妙不可言，没早一步，没晚一步，就是在千万人中、在时间的无垠的荒原中遇上了。
于是也只能说一句：“少侠，你们家缺打手吗？会打快板的这种。”
别笑，严肃点！讲故事呢！
我继续说：
只见那少侠柳眉一竖，杏眼一挑，道：“打个快板还能打到手，我要你何用？”
……少侠是个男的。
……男的也可以很漂亮好么。
……再打岔我不讲了！
嗯，闭嘴还差不多。
然后少侠就要买单走人了。骗子一号一看，这可不行啊，他走了谁给我赎身啊？
呸呸呸！什么风尘女青眼识英豪、效红拂夜奔得姻缘，叫你多练剑多睡觉，少吃零食少看小黄书，你又偷偷看了是不是？
好东西也不拿来共享！
说好了啊，故事说完给我三本新上的话本子。
好我们继续讲故事。
上回说到，骗子一号偶遇风尘少侠，呸，偶遇神秘少侠。俗话说的好，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骗子一号不能免俗。
他初到南疆，正是一番昼夜奔波饥肠辘辘之际，乍见一街边酒楼，恰如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风玉露那个一相逢啊……
咳咳，你懂的，就是那个感觉。
然后骗子一号毅然决然地投身于南疆美食的怀抱，只吃的天昏那个地暗、纸醉那个金迷。一番餍足之后，骗子一号一摸口袋，坏了，差了一文钱。
南疆民风彪悍，那老板娘见骗子一号颇有几分姿色，欲强而占之。骗子一号宁死不屈啊，废话，小爷千金之躯，岂是一文钱就可以买断的？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少侠踩着七彩祥云、身着凤冠霞帔登场了。
什么用词不当，别听教你“关关雎鸠”的那个老夫子瞎讲，别的不说，他知道什么叫“君子好逑”么！实践出真知，我比他有经验！小孩子，要插上想象的翅膀，你看我说的多么形象逼真，就跟在眼前一样。
继续说。
然后，骗子一号看那少侠，就跟丈母娘看女婿似的，越看越喜欢。
奈何造化弄人，少侠不喜欢他。
骗子一号心碎的零落成泥碾作尘，却咬定青山不放松。只见他一个白鹤亮翅，一招黑虎掏心，直逼那少侠命门。
那少侠也是一代英豪，眼见得那一爪攻至面门，仍不改颜色。骗子一号一看，不好整，硬的不行要来软的，于是攻势下行，握住少侠双肩，一通昏天黑地的猛摇，边摇边道：“少侠您可怜可怜我吧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中间还有十七房姨太太我不能死啊！！！”
那少侠真是个人物，任尔东西南北风，这等攻势下依旧咬紧牙关。骗子一号一看，得出绝招，不抱大腿不行了。想着他瞥了瞥少侠的大腿，不够粗，但是线条好看啊，手感应该不错，那他抱一抱也不亏。
就在骗子一号膝盖打弯就要“噗通”一声献给少侠之际，少侠一把推开骗子一号，掉头就跑。那速度，比脚底抹油还快。
骗子一号莫名了，怎么回事，少侠是看见相亲对象了么？那这姑娘估计长得十分天崩地裂，才能把这么镇定高冷的少侠吓成这样。
于是骗子一号施施然回头，想跟这位小娘子讨教讨教驯服少侠的攻略，不想只看见老板娘拨弄着少侠结的账，来了一嗓子：“哎！少侠！你多给了一文钱！”
骗子一号立刻狗腿的凑上去，道：“替我付的替我付的替我付的！！！”
老板娘叹了口气，无限哀婉惆怅地说：“可惜了你这如花似玉的小郎君……”
“不可惜不可惜！！！”骗子一号一字一步，一步好几十米，话音儿没了人影儿也没了，只留下老板娘独自迎风嗟叹。
花开一双，各表一端。
那边骗子一号终于得以脱身，而那个少侠，却遇上了麻烦。
自古以来，打劫的优良传统就是挑唇红齿白面泛桃花的来，财好劫不说，色也比一般人质量高。
彼时那少侠正抚着胸口撑着一棵大柳树，吐的昏天黑地。骗子一号那一通猛摇，把他胃里那点酒菜全给摇出来了。亏得他还好心给他付了一文钱！
少侠腹诽，揉了揉胸口，一个转身，一头扎进一个健硕的怀抱。
“哎呀呀，小公子怎么吐成这个样子？快让哥哥瞧瞧！”
少侠皱着眉退开一步，瞧着这画风设定一看就是反派炮灰的劫匪甲，不耐烦道：“离我远点。”
“别这么不近人情嘛！”尽职尽责按照剧本表演的劫匪甲近了一步。
只见那少侠眉头锁的更深了，眼底有什么东西压不住的往外涌，偏那劫匪不知好歹，腆着脸往人家身上蹭，眼见得就要贴了上去——
“哇呜”。
少侠半晌敛了眉，直起身子掩了口鼻，往后退了三步，才说：“叫你离我远点，我胃不舒服，你看，吐你一身吧。”
劫匪暴走了！他攒了多久的私房钱才买来这一身绸缎衣服，今天刚穿上！
是可忍叔不可忍！
劫匪叔拔刀向少侠头上砍去，半道杀出来一把剑，很漂亮很漂亮的剑，蓝盈盈的，如梦幻泡影，在虚无中轻轻拂过劫匪的面颊。
那一瞬如恋人的爱抚。
可惜这是只属猫的恋人，一爪子下去，劫匪半边脸鲜血淋漓。
“我说你来晚了！少侠现在归我了！先来后到懂不懂？排队去！下辈子早点领号，没准能……哦，还是不够，你长太丑，你看少侠看见你就恶心，就吐了。”
劫匪捧着一张脸欲哭无泪。他吐是我害的吗！哪个杀千刀的害他吐的，站出来赔我的衣服！
那个杀千刀的骗子一号站了出来，冲着他扬了扬手上的剑，劫匪甲自知大势已去，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场。
骗子一号得意洋洋地转身，对少侠说：“少侠不必客气！大恩不言谢！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只用以身相许就得了！”
彼时少侠终于把胃里的东西吐了干净，正含着一口水漱口，听闻此话忍不住喷了出来。
还好那骗子一号机灵，脚步一倒挪得轻巧，还有空想，这少侠长得真好，喷人都这么优雅。
事后才知道，好皮囊都是骗子拿来骗人的！
后话按下不表，且说那少侠听了骗子一号的话，只是皱眉，说：“我替你付了那一文钱，我们两迄了，你别再跟着我。”
说完转身要走，骗子一号一把扯住他袖子，道：“少侠留步！好商量嘛！你要不愿意，我以身相许行不行？”
少侠足下一顿。
骗子一号一看有戏，火力全开：“你看我洗衣做饭刷碗劈柴样样全能，还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博古通今学贯中西，更何况我武功盖世侠义心肠，实乃看家护院行走江湖之必备打手！”
少侠一甩袖子，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真吵。”
再道：“跟我走，你会死。”
再再道：“除非你给我做白斩鸡。”
不就是白斩鸡嘛！骗子一号洋洋自得地想。少侠真是好收买，用白斩鸡就能搞定的当然比用满汉全席才能搞定的要好搞多了！
当然，骗子一号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惨痛代价。
白斩鸡一号，因为太瘦，out！
白斩鸡二号，因为太肥，out！
白斩鸡三号，不肥不瘦，但是长得丑，out！
白斩鸡四号，长得合格，可惜不够咸，out！
……
一直到白斩鸡十八号，少侠终于皱着眉头勉强点了点头。
骗子一号长吁了一口气。他为这十八只白斩鸡跑遍村子的每一个角落搜刮人家的鸡，累到现在，太阳都下班回家了，而他才有空和少侠一样，蹲在驿站门口，看车来车往马鸣马嘶。
不能便宜这刁蛮小子！骗子一号如此一想，恶向胆边生，往少侠身边蹭了蹭，碎碎念道：“少侠你是要买票回家吗？唉！现在这年头买票回家过年跟打仗一样！你看看虽然这车很多啊，可是票不知道怎么就没了！更可气的是为了防黄牛党，还搞什么‘请找出村里所有的xxx’这种逆天的任务！哎就刚才，我找鸡碰见一小伙，他领的任务是要找出村里所有的草！我猜小伙内心一定有一片大草原，草原上很多很多草泥马呼啸而过……”
而少侠，面对这魔音入耳，面不改色心不跳，淡定地掏了掏耳朵。
骗子一号锲而不舍：“南疆外出闯江湖的人真多哎！你看这几天有多少外来的马车，都是满的到达这里呢！”
少侠眯了眯眼睛，继续不说话。
“可是为什么是客栈没有房间了！他们不是回家过年吗？哦我知道了！他们肯定是没挣着什么钱，无颜见爹娘妻儿和十七房姨太太！”骗子一号已进入神神叨叨的高阶模式。
少侠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头，眼神里饱含着殷殷期盼，直勾勾盯着骗子一号，只看得他心下“噗通”一声，牙齿打颤着问：“少侠你……”
这小眼神！我见犹怜啊！
骗子一号感叹。然后就听见我见犹怜的少侠说：“我还想吃一只白斩鸡。”
“什么！！！”骗子一号震惊了，“刚才一只不够吗！！！”
“不够呢。”
“那其他的呢？”
“卖掉了。”
“什么！！！”
少侠轻叹，指着还十分热闹的驿站，说：“这一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总有人饿嘛。不能吃独食……”
骗子一号脑子一滞，好像被猝不及防地胸口碎大石一般，敲得他半天转不过神来。
是他，辛辛苦苦跑了一天。
是他，任劳任怨打家劫舍。
是他，诚惶诚恐用心烹调。
是他，做出极致臻享的白斩鸡，竟然就被那么轻松的转手卖掉了？
……还一文钱也没拿到？
是哦，我也很同情他呢！唉！你那时候在多好，他就不会被别人这么欺负了。
但是那个时候，骗子一号只能自己默默垂泪……呸，默默暴走。千言万语，哽在心头。
初见他，言笑晏晏，眉眼清隽。虽说拒绝了他的请求，但还是好心好意地帮他付了那一文钱。多么好的人儿啊！
再见他，面泛桃色，神若冰霜。端的是高岭之上清冷月，凡人不可攀的高洁，却舍得给他一句垂怜：“跟着我，会死。”
于是，骗子一号着魔了，飞蛾扑火了。想着这么传统的小言套路，能出什么幺蛾子？拿下他分分钟啊！
然而，撕下他伪装之面的，只需要十八只白斩鸡而已！什么侠义，什么高洁，都是骗人的！骗子！披着白毛的黑肚皮狐狸！哼！
骗子一号一边腹诽，一边把心里给这人的备注从“少侠”改成了“骗子二号”。
当然这些和骗子二号什么关系也没有。
所以骗子二号只是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浮灰，一言不发抬腿就要走人。
骗子一号一看，急忙一个虎扑，扯住骗子二号的衣角就是不放手：“你往哪儿跑！”
“回家啊。”骗子二号回答的十分无辜。
“你你你……”骗子一号气结，半晌才接上，“白斩鸡还吃不吃？”
“嗯，你送到出了村子沿官路直走一里而后向东上山路走两里再向北进林子走三里最后向西沿着小溪走五里的那个小楼里。”骗子二号说的十分清楚。
末了：“哦，我不付邮费的。”
骗子一号牙都咬碎了。看着驿站来来往往的人和从人群中穿花过蝶一般走远了的骗子二号，一跺脚，认命地往村子里跑。
等他报废了几只鸡终于做出来一只应该会让骗子二号满意的白斩鸡，拎着它在山林里一路狂奔到达目的地之后，月亮都快下班了。
——TBC——
后文：（下）
本来想一发完的，奈何我太话唠……
最近虽然在休息，但身心状况都不算好，码字少。
下篇尽量在下次剑诅日放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