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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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喻】各得其序(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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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开篇:壹·立春

  上一章:廿·小雪

 

  ——廿一·大雪——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亲眼看看,真觉得想把富士山私有的人,有些不自量力啊。”

  黄少天看着远处那把万里长空作幕的山,如垂天倒悬纸扇,在夏夜的暮风里,在温泉的水汽氤氲里,隐隐有些摇曳的意味。

  他说罢这句话,回过头看向喻文州,水汽里只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子,轮廓若隐若现似镜花水月一场。

  

  他们于今日早晨自东京抵达箱根,在当地的温泉酒店入住。整个白日间,在这个小城里走走停停,看远端的富士山缭绕着白云,在群山环伺中静默肃立,映在芦湖的碧水间,确如那句“白扇倒悬东海天。”

  后来逛的累了,薄暮渐染,黄少天拉着喻文州缓缓而归,一路上酒旗招展灯笼高挂的居酒屋里飘来清酒醇雅的香气与低语切切的声响,整个时光似乎都绵延得悠长而从容。

  回来后,黄少天自然要泡一泡温泉解乏。喻文州本想直接去休息,看见黄少天期待的眼神,想了想又温和地答应了。

  温泉的水温自然不低。沐浴完后,黄少天下进池子里,水汽氤氲得已经快要看不见另一端早一步而来的喻文州了。偏偏更远端的富士山,却在一片夕烧里愈发明显。

  黄少天心下隐隐的有些涌动。这种感觉不是突如其来,它时时自心底浮出来,在他并不算纷乱的心绪里,凭空打上几个休止符,令一曲猛进的高歌多了几分迟缓与疑虑。这感觉由来已久,只是黄少天并不能说出个所以然,也并未为之久而困扰。

  而今日,突然的一幕,远近虚实间,黄少天如醍醐灌顶乍然了悟。

  他看不太清喻文州。这让他本能地不安。

  怎么会看不清呢?他们相识十载有余,朝夕相处。黄少天待喻文州的心思专注而深重,对他的每一寸表相心念,都了如指掌。

  可是真的了如指掌吗?

  到底能否有可能,完全地认知一个人,从他肌肤纹理到心底千绪,分毫无遗?

  答案多半是否定的。也许阖着眼,那个最熟悉的面容神色、举止言谈都能在脑海任意描摹,而那一副素描下,似乎还赋有一颗鲜活跳动的心。可是,该如何证明,脑中的这一帧,当真属于眼前这一人?

  晚风送凉,在他耳畔轻轻地唱,黄少天忽然就听闻一句:“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那是喻文州的声音。那是那个喻文州分手的夜晚,他在灯下拥住孤寂而绝望的喻文州,听见他在自己耳畔的低喃。

  总有人说,很多时候,爱上的并不是那个人,而是脑海里那个人的幻影,以及自己爱着一个人的心情。而黄少天曾经对此嗤之以鼻,却在今日开始有了些许犹豫。

  他和喻文州在一起一年,没有争吵与不满,喻文州始终是他爱着的那样,温和从容冷静理智。而近了几分的喻文州,渐渐将不为人知的一面对黄少天坦然,他的疲累他的低落他的压力,黄少天也一寸一寸地了解。

  可这个过程里,黄少天感觉到了距离拉近带来的清晰与模糊。喻文州没有变,可喻文州确实在改变。没有变的喻文州是自己爱的模样,改变了的喻文州自己一样爱着。黄少天确信,确信无疑。

  可喻文州呢?

  黄少天终于迷失于这明明灭灭间,他看不清喻文州,似乎也要看不清自己。

  黄少天感觉气血翻涌,却与温泉的热度无关。他感觉蒸汽又重了几重,将喻文州重重掩着,如远隔云端。他想探手去握住喻文州的手,却在中途缓缓垂了下去。

  他转过身去,看着远端的富士山。他想起来,白日里听人讲,“富士”名称源于虾夷语,现意为“永生”。

  生生不息,方叫永生。

  而想把永生私有的人,当真自不量力。

  

  喻文州倚着温泉壁,阖眼安静地泡着温泉。这一日黄少天游兴很高,拉着他东奔西跑,他确实有些累了。温泉的温度略略有些高,泡着却解乏得很,他觉得黄少天的建议,还是比自己直接回去睡觉好的多。

  然而,过了半晌,他听见黄少天的那句话,隐隐地泛着些颓唐与迷茫。

  喻文州睁开眼,隔着水汽,依稀看见黄少天投来的眼神。水汽太重了,看不深切,却让喻文州心下一顿。

  他从黄少天的言辞间,能听出那人眉眼心底的不安和迷惘。

  怎会在历经了这一路艰难,终于走到渴盼已久的目的地,甚至相处过如此时日后,在这段感情里一往无前的黄少天,开始如此忐忑不安呢?

  这个问题,喻文州心里,没有答案。

  喻文州对黄少天的了解,到了第几重?这个问题,喻文州也常常自问。

  最初,两人相识时,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关系绝对说不上好。但喻文州总是能冷眼旁观黄少天日常的训练,对他的能力和技术了然于胸。

  随后,两人关系和缓又逐步加深,加之同期入队,战术意识在比赛训练中终于达到默契。而性格上,黄少天的干净与热烈,因为将感情毫无保留地一倾而注,喻文州体味地愈加深刻。

  再后来,纠葛与僵持,分崩离析与慢慢愈合,喻文州总是能在自己的每一步找到黄少天的存在。

  那是一种安静而温暖地存在。不是黄少天表相的聒噪,不是黄少天咄咄逼人的锋芒,不是黄少天过于炽烈的热切。

  这一种存在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是赛场上随时随地的护佑与令行剑至的默契,是训练时递来的温水和回头看见的目光,是生活中时时的陪伴与处处的留心,是成功与失败的荣辱与共,是喜悦与悲伤的心意相通,是——

  “如同所有的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你从所有的事物中浮现,充满了我的灵魂。”*

  喻文州过去的感情时光,如同大雪时节的清晨,雾气弥漫,一片朦胧与不明。然而,“十雾九晴”,当雾消散于冬日的午间,午后的阳光会显得格外温暖。

  所以,喻文州在无数次审问自己的灵魂中,终于看见了黄少天。他知道了,这与了解几分无关。

  这是爱上了,他已知与未知的,黄少天的一切。

  更所以,在黄少天的迷茫与迟疑面前,喻文州没有任何惊慌与顾虑,他知道,感情向来是相互的。往日里黄少天始终主动伸出手,将源源不断的温暖与爱意毫无保留地捧将出来,把喻文州一颗不化的心慢慢消融。而现在,喻文州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倾注给黄少天,无关亏欠与回报,只是因为他爱着黄少天,倾其所有地爱。

  

  水雾再次腾起来时,喻文州缓缓漂了过去,握住黄少天的手。

  他感觉手心里一刻僵硬,下一刻立即回握住他,力气比自己大上三分。

  喻文州笑了笑,说:“之前我也觉得,想要私有富士山的人,确实不自量力。然而现在,我想,一个人如果有着这一方国土般浩瀚的胸襟,这小小的富士山,有什么私有不得?”

  水雾散了几分,黄少天的脸和眼在他眼前通透了几分。那脸上有着些许的惊异,那眼里有着莫名的喜悦。

  接着他被大力带到黄少天的身边,被黄少天轻轻环住,在耳畔低声问:“文州,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不是感动于我的坚持,不是怜悯于我的付出,不是愧疚于我的一无所得,不是仅仅为了遵守一个承诺——

  而是真的爱上了,无关任何过去现在与未来种种,只是喻文州爱上黄少天而已。

  喻文州从这短短的一句里,听出了黄少天背后始终的犹疑。他明了,黄少天看他不透,对于这一场爱情存了几分患得患失,进而开始迷茫于自己的心境。

  他明了,他当然明了,这是他也历经过的,在第一段感情中对于爱情时有的迷茫与摇摆,在爱上黄少天的途中反复去验证与质疑的犹豫和不安。

  他更明了这种感情的解药。所以他用力回抱住黄少天,用自己最坚定地语气回复道:“当然,只是爱上了而已。”

  黄少天推开他半分距离,水汽被他的动作完全打散,他二人就这般坦诚相待。

  喻文州看着他眼里比温泉还要澄澈温暖的爱意,低声笑着,说:“你若不信,那换我追你,如何?”

  他知道这样的调笑会激起黄少天怎样的反应。果然,他被黄少天重新揽进怀里,感觉到黄少天的下颌抵在自己颈窝,气息比温泉的热气还要灼烧。

  他听见黄少天语气低低地,无比认真而虔诚:“我自然信你,我永远信你。而且,我才舍不得让你像我当初那般难过。”

  喻文州听见最后一句,心头一恸,刚准备开口,又听黄少天说:“一切都过去了,文州,我已经足够明白了。你的爱若是那远端的富士山,我已经看的足够清楚。其实看不清楚也没什么,因为这已是我私有。”

  我可以用永生去探寻。

  *选自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一支绝望的歌》第十五首:《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TBC——

  下一章:廿贰·冬至

  回归的碎碎念:

  嘿,亲爱的们,我回来啦!

  这几天做手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这一章的3000+写的也很累,身体不好可能支持不了高频度的更新,还请诸位原谅。

  说说这一章呀。大雪,阴气达到顶点而阳气升的转折时节,表达着中国传统思想里的物极必反。

  这一章里,黄少对感情的犹疑,是我经历以及见证的一些情感中,会出现的一种情景。爱的太深了,有时候会有些患得患失不知所措。

  同时,之前没有太多铺垫喻队是如何爱上黄少的,导致剧情推得有些快。本来打算加一些番外之类的,但在重看《傲慢与偏见》时,看到伊丽莎白与达西在最后的相互剖白,有了一点灵感。

  所以这一章,是黄少对自己信念的复盘与喻队心绪剖白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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