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喻】各得其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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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开篇：壹·立春
上一章：陆·谷雨
——柒·立夏——
那个小熊在喻文州手上只呆了不到一分钟，便被随手搁在电脑旁，成为喻文州新宿舍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装饰品。
喻文州的新宿舍素净到空无一物。黄少天知道不是喻文州生性喜欢这种冷清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
小到他坐在床上看伏案写东西的喻文州，只感觉这空间似乎在无穷无尽地收缩，要用那钢筋水泥把眼前这个瘦削挺拔的身影压成一团血肉模糊。
黄少天摸了摸心口。那里空落落的，偏生疼的要命。他慢慢剥开一颗巧克力丢到嘴里，一点甜蜜也没尝到，满嘴的苦涩。
他终于忍不住了，起身走到喻文州背后，若无其事地弯腰，左手自然就从喻文州身边蹭过，撑住桌子，和他的身体一起把喻文州半包围。
喻文州微微一惊，稍稍偏过头来看他。黄少天笑了笑，右手扯过喻文州一直在写写画画的本子，边翻边问：“写什么呢？多晚了还在这里瞎忙，早点睡啊。”
喻文州皱着眉，身子不易察觉地往里缩了缩，贴在桌子上，抬手撑着额头，道：“一些关于战术的想法。”声音无法控制地疲累。
黄少天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手下依然翻动着。忽然停在某一张，认真读了起来。
喻文州一滞，目光也落在那纸上。抬头第一行字迹工整地写着三个字“辞职信”。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黄少天，神色有点惊慌。
黄少天读罢喻文州的辞职信，咬着嘴唇不言语，眼神里瞬息万变的，抓不住个准确的念头。
喻文州叹了口气，尝试着解释：“压力大的时候随手发泄着写一写，你看，也不正式……”
“我知道。”黄少天笑了笑，“你不是逃避的人。”声音里一丝颤抖，一丝迟疑，一丝低落。
喻文州眼神突然渺远了起来，没有个落点，低声如呓语：“其实很想逃啊……可是哪里逃得掉……终究是自己选择的道路……不走下去就无路可走了。”
黄少天默然，右手搭上他的肩，轻轻按了按，像是要把自己一身的气力都给喻文州一般。
如果可以，他当真愿意如此。他愿意把自己的手速给喻文州，愿意把自己的天赋给喻文州，愿意把一切的一切都给他，毫无保留。
可是喻文州可会愿意？唯百炼钢可成绕指柔，外观再柔和无锋，内底依然坚不可摧。他的骄傲他的坚韧岂会容许自己被施舍被怜悯？
黄少天感觉从里到外被掏空，只剩一个空壳，颓立着。面对喻文州，他总是无能为力，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因为他眼前这个人，总是温柔地推开他伸出的手，一个人背负所有。
所以还是自己不够好。黄少天冲自己笑了笑。还是自己不够好，不够让他放心的依靠，不够为蓝雨披荆斩棘，不够剑之所指，所向披靡，不够……不够让喻文州自己从那个柔软的透明的水牢里走出来，把自己最深的无奈和恐慌袒露出来。
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不够……
黄少天从未停止过成长。他早已不是懵懂而莽撞的少年。他甘愿为了等待时机而蛰伏，他承认自己的不足而自省，他肩负着责任与荣耀并不屈不挠地前行，他要成为让自己所爱的人无所顾忌交付一切的人。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也。
喻文州感到肩头一重时思绪赶紧拉了回来。他不是轻易流露情绪的人，尤其是这种颓唐低迷的负面情绪。他时时记得自己是蓝雨队长，记得自己的情绪会左右战队的士气，所以哪怕置身荆棘也要啼血歌唱。
现在他一个不留神松懈了三分，黄少天似乎便被他影响了。
可喻文州也有些奇怪。他时时紧绷的神经，怎么就在黄少天三言两语下就松懈了下来？不过更多是感激。就好像上好的弓，弦绷得久了，必须松一松才不会断掉。
他长吁一口气，反手拍了拍黄少天搭在他肩上的手，说：“不必担心。我没有想过逃避。把这个‘辞职信’留在这里，不过是在意志动摇时拿来警醒自己：这样的懦夫行径是自己苦撑多年求的一个结果吗？”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终究是舍不得荣耀的。喜欢起来怎样都是好的。”
他身后的黄少天并没有搭腔。
他觉得喻文州眼睛真毒，一句话不知怎么就敲中他那点心思，打得他一阵心颤。
喜欢起来怎样都是好的。
喜是好的，怒是好的，多看一眼是好的，漠然无视是好的，嘘寒问暖是好的，恶语相向还是好的。
不喜欢的理由千般万种，喜欢的理由一个也说不出来。若不然，总有比他更好的，怎么就偏偏喜欢他了？大概就是他这种种好种种不好，加在一起才是一个如此独一无二的。
他偏偏就这样喜欢喻文州，怎样都喜欢。
可喻文州不喜欢他。他难过，他生气，他心疼，可到最终还是觉得错在自己。是自己要喜欢上了，是自己不够好让喻文州喜欢上。
千头万绪还是归结到一个心思，总要变得更好才行。
黄少天觉得自己更喜欢喻文州了。一段感情如果能让人不断向上成长，哪怕是刀剑加身的痛，也终究不至于一无所有。
再没有什么，比喜欢上一个人并且愿意为他不断变得更好，更美好的事了。
黄少天伸手扯过一块巧克力，剥开塞进喻文州嘴里，语调轻松地说：“我知道，你不必向我解释的。我比你还相信你自己。还记得以前你说我应该在场上吗？现在我总觉得，哪怕我不在，你也能稳住全局。喻文州，我就是对你这样信任。”
喻文州身子一静，呼吸都慢了几拍。他似乎很认真很认真地思索着，许久许久，突然笑了，是那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笑。
他站起身，双手按住黄少天的肩，直视他的眼，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说：“少天，谢谢你！我终于想到该如何发挥我们蓝雨的特长了！”
“我要把你彻底排除在我的战术体系之外，用我的战术，为你的剑指明方向。”
——TBC——
下一章：捌·小满
关于节气的碎碎念：
我十分注意节气。这个从远古传承下来，岁岁荣枯间总结出来的一套历法，在我看来是天人调和的美妙产物。
这篇文的开始写于今年立夏。“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也。”我相当喜欢的一个节气，一个象征着成长与成熟的节气。
我喜欢成长型的人物，所以番外《双核时代》出来后我十分欣喜。我一直觉得黄少和喻队是“有天赋而不挥霍”的人物，但他们年少时代应该有属于少年人的锐气和锋芒。在合适的年纪做合适的事，是一种美妙的人生。
说到此扯一些题外话，我一点都不喜欢拿孙翔的“没头脑”说事。后期孙翔的成长让我无比感动。谁没有过年少轻狂？只看见他挑衅叶修却没有看见他憋着劲苦练“龙抬头”吗？无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我不认为有很多18岁的年轻人，在那个年纪有超越巅峰的企图心，更不认为有很多人会为此一遍一遍忍受着屈辱和痛苦去练一个挺花里胡哨的招式。我对孙翔不感冒，但我肯定他的成长性，肯定他也是一个“有天赋而不挥霍”的人。我想每个人的努力都值得尊重，尤其是他努力的方向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