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欢

旧文不补。爱你们。

【王喻】去日苦多(5)

  起始章:(1)

  上一章:(4)

  —— ☆ —— ✲ ——  

  “我再次重申,暴露疗法本应当逐级进行,因为你的要求,我们需要在没有经过想象暴露环节的适应与治疗,就直接进入实景暴露,并且是极高程度的还原实景。我相信你有控制及克服的决心和能力,但是这个过程中可能发生的种种意外,我已详尽告知,你也签署了知情书。所以从这一刻起,王杰希,我需要你完全对自己,也对我负责。操作过程中一旦发生你无法控制的情况,如情绪过于激动引发严重生理状况或行为失控等,我会立刻停止该环节。”

  喻文州站在车边,说下这段话时,神情是王杰希未曾见过的严肃。

  “当然。”王杰希亦是超常慎重,“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一旦失控,听凭你吩咐。”

  喻文州听见他最后一句,也不知怎么,忽然抿起一丝笑。不是嘲笑也不是抑制不住感觉好笑,王杰希觉得这更像是一种了然心会的笑。

  “那,开始吧。”喻文州也是有魄力的人,交代完全部事项后,立刻进入状态,主动给王杰希拉开车门。

  雨已经停了,但是这样阴郁的黄昏进入车辆内部,依然让王杰希感到灭顶的压迫感。

  但是他如同与现实抗争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弯腰进入车内。

  喻文州平静地给他关上车门,拉开驾驶座的门。片刻后,车子缓缓启动。

  进入车辆是一回事,而在行动的车辆中,对于王杰希来说又是另一重体验。

  这个场景在系统脱敏疗法中的恐惧等级评级中是要超过这种天气下进入车辆的场景的,目前王杰希还不能完全克服那种恐惧感。

  他能感觉到呼吸忽然变得困难,心脏的跳动似乎超过自己的控制,肢体有无法抑制的颤动。他几乎想要夺门而出,即使车辆已经在运行中。

  喻文州此时保持着低速驾驶,大部分的精力却集中在王杰希身上。他凝视着那个人,车门已经锁死,确保王杰希不会因为行为失控拉开车门而造成伤害。但是如果恐惧症状真的无法克服,他也必须立刻停止这种尝试。

  在他的观察下,现在的王杰希虽然有较严重的恐惧反应,但显然还在努力自控。喻文州沉稳地做着引导:“保持呼吸,注意观察自己和身边事物的状态。你会发现,让你恐惧的这种场景,并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重演。”

  王杰希的呼吸声依然急促而粗重,每一下却都比上一下要趋于平稳。

  太快了,太强势了。喻文州在心里暗叹。王杰希这些天的恢复情况喻文州始终在观察记录着,这样的速度在他接触到的案例中确实很难见了。

  但是这样,真的很辛苦啊……喻文州感慨。

  而王杰希的状态竟然真的在短时间内逐步恢复了正常。他甚至转过头,平静地看向窗外。

  喻文州安静地开着车,城市的风景从他们身边褪去的速度越来越快。

  而雨滴也在这时落下来一点,又一点。

  喻文州抬眼看了后视镜一眼,那里映着王杰希的侧脸。依然是那样平静地凝视着窗外,只是他的眼瞳在不由自主地放大。

  “放松。慢慢适应这个状态。”喻文州轻声说。

  “我没事。”王杰希却冷静地回复,“我在控制,如果做不到,我会立刻告诉你。”

  “你能说这样的话,基本上说明你是可以控制的。”喻文州笑了笑。

  王杰希没有回答。喻文州平静地开着车。

  他们将城市远远地甩在身后,树木郁郁葱葱的暗影映在爬满雨滴的车窗上。渐渐的,雨停了。在喻文州观察的视线里,王杰希也已经彻底恢复到常态。

  喻文州跟着轻轻松了一口气,他预定的目的地逐渐出现在眼前。

  是这座城市近郊小山上一处小小的平台,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下车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吧。”喻文州慢慢将车停好。他听见王杰希在身后长长吁了口气,忽然也感觉到一种安定的感觉。

  王杰希先喻文州一步走出车里。车辆是那么狭小,即使他用尽全力控制自己保持镇定,但是那种不断挤压来的感觉还是让他感到痛苦与窒息。而此刻,阴雨过后,天际没有一颗星星,而城市的万家灯火却如散落的星海,广阔的天地在他眼前展开。

  舒朗而清澈。

  王杰希听见身后喻文州关上车门的声音。轻轻的一声,像是一种状态的终结,堵塞在心口的尘霾忽然被荡开,像是融进了那星火之中,弥散殆尽。

  “辛苦了。”他转过身,对走到自己身边的喻文州说。

  喻文州神色宁静,望着他,抬手递给他一条毛巾:“擦擦吧,一身汗,被这山风一吹,不感冒都难。”

  王杰希接了过去,触到他的指尖,在夜风里温暖得动人。

  他垂下头,随意擦拭着自己皮肤上的汗渍。这一路他用理智强行和自己的心理反应相抗争,也是结结实实打了一仗,难以言喻的疲劳。因为此,手上的动作实在难以精细,随意抹了两下就不在意地垂了下去。

  却就这时,喻文州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认真一点呀。”说着,还从他手里取过了毛巾,直接抹上他的脸。

  王杰希一惊,身子比刚刚经历那场恐惧时还要僵硬。但他没有躲开,任由喻文州轻柔地抚着他的脸,一路顺延向他的颈部,锁骨,细致而温柔地流连,浅浅地浮在他肌肤表面,疯狂地下沉,直至接触到心口时,猝然爆炸。

  而他却只是凝视着喻文州,眼睛里只有喻文州,什么雨后的暗夜,什么人间的灯海,什么山林,什么天地,甚至都不配作为眼前这人的陪衬。

  于是世界只剩下一个喻文州了。

  “好了。”喻文州的声音依然在耳边轻柔着,“今天本来就比较冷,你穿的还少,知道你情绪不好,但是对身体还是上点心啊。”

  王杰希又垂下头,他笑了笑。他在想,是不是这个场景像是电影里常用的桥段,两个人在完整的大宇宙中开辟出只属于彼此的一时联结,于是他陷了进去,好像失陷进另一个时空,理所当然,又难以自拔。

  喻文州却显然没有他这样的感觉,已经转过了身,看向远处的风景。

  “我某次夜里开车路过这里,看见这里的景色很好。就这么远远看着人类活动,却觉得很温暖。”他说。

  王杰希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也转过身去,陪他看着。

  喻文州回过头看向王杰希的侧脸,笑得像是他自己描述的那种温暖的人类活动:“你刚刚是不是又想说,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又干净又倔强的孤独?我不想否认,其实在热闹的时候我觉得挺好的,即使自己孤独也想看着别人热闹,那种感觉就好像看着火焰跳跃,即使自己还在冰天雪地里,也会觉得温暖了。”

  王杰希没有说话,他听着喻文州平静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其实这种感觉,你也有吧?”

  风忽然紧了紧,王杰希收拢了双臂,说:“是的。”

  喻文州又转了回去,看灯火。他说:“其实你算是我所有的来访者中比较特殊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没有立刻向我诉苦,没有把我当成救命稻草,没有用一戳就破的蔑视来掩盖自己的恐惧,你什么都没有做,甚至对于我用酒精试探这种奇怪的举动都没有失控的表现。可以说,你冷静得不像是一个应该来拜访我的人。”

  “实际上,第一次见面,我也确实对你没有任何……信赖感。”王杰希说,“虽然你没兴趣探听,但我知道黄少天和你关系非同一般,他那种性格应该……”

  “是。”喻文州笑,“你那天离开后没多久,少天就来电话了,问我你是不是来拜访了,还告诉我是他把我介绍给你的。少天是相当敏锐的,可能很多你身边的人都没意识到的事,他这个在外人看来甚至与你关系僵硬的人却已经察觉到了。”

  “我当时也是一种尝试的心态。你最开始的举动,其实我是很奇怪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你……还有你的举动,莫名就放松了。”王杰希低声说。

  喻文州平静道:“因为你内心里那个恐惧的小孩,在我那种陌生而奇异的环境下,被解脱了。”

  “恐惧的……小孩?”王杰希诧异。

  “是的。”喻文州点点头,“所谓成长,用俗套的说法,不就是从挫折、磨炼等等不顺中磕磕绊绊走过来的那个路程吗?我们都是那样,把天真小心翼翼藏起来,用伤疤痊愈后新生的肌肉,塑造了今天这个‘大人’的模样。但其实还是有一个小孩在我们心里,当伤痕太深触及到他时,即使躯体创伤愈合了,他也很难立刻从伤口里挣脱。所有的成长都需要过程,需要给你心里的那个小孩以安慰和安全,让他能够平安喜乐地存在于你的心里,保留你所拥有的不会被创伤抹杀的种种美好。”

  王杰希听着他的这番话,有种奇异的感觉,却什么也不想说。

  喻文州是对的。他的话得到了自己心里那个“小孩”的认同。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在我这里得到解脱。也许因为我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也许因为我的职业让你在潜意识里有所认同,”喻文州的声音里忽然含了笑意,“但无论如何,对我来说,被人信赖是一件荣幸的事,是一件幸福的事。”

  王杰希又张了张嘴,这次他依然什么也没有说。

  他本是想说的,想说自己能遇见喻文州,也是荣幸的事,也是幸福的事。但是他忽然有一些发怯。又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我的职业要求我必须对你负责,帮助你一起安抚你心里那个恐惧的孩子,让他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喻文州继续说了下去,“而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一切都好。从我这里离开,再走下去的每一步,都是好的。”

  他回过头,看着王杰希,笑:“杰希,很多事情,我自己做不到。但如果能看到有人做到,我也会觉得幸福。”

  ——TBC——

  下一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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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瞎扯。如果有专业人士看到了,请……原谅我的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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