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去日苦多（3）
起始章：（1）
上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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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王导的状态和需求，这是我拟定的初步咨询方案，王导可以看看有什么不满意。”喻文州在电脑前手指翻飞地敲着字，说着。
王杰希开口时却完全在说另外一个话题：“这是你画的？”
他终于进入了喻文州真正的书房，像预想中那样干净整洁，只是摆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给整个房间的氛围添了几抹俏皮的感觉。
很像喻文州的气质，王杰希想。他浏览着书架上的藏书，什么类型的书都有。王杰希随手抽出一本自己没有听说过名字的书，翻开一看，却是一本童话。只是在纸页的空白处，时不时跳出来几个简笔画，都是灵动活泼的风格，很讨王杰希喜欢。
这时候听见喻文州同他说话，自然而然就拿着书转身，走到喻文州的身边，问道。
喻文州听见他问，从电脑后探出半个身子，看向王杰希手里拿的书，挑挑眉笑道：“是呀，看的时候随手画的。”
“鱼……为什么会笑？”王杰希指着其中一张图说。这张图是一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的小鱼，尾巴高高扬起，那喜悦鲜活得能从纸面上扑出来。
“鱼当然会笑了。”喻文州的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你仔细去看，它们经常笑的。”说着他指了指书房角落里摆着的那个小鱼缸，两条小金鱼正摆着尾巴游走着。
王杰希耸了耸肩，他对这个言论的真实性不予评价，但是他觉得喻文州实在是很有趣的人。
他看着喻文州一秒从小孩子一般的俏皮切换到严谨权威的心理咨询师模式：“王导，我们还是来看看方案吧。”
“嗯。”王杰希走到他身后，俯身看着电脑屏幕。喻文州措辞非常专业，但整个方案写得十分通俗易懂。王杰希想这个人在专业方面显然也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
具体内容他却没有仔细思考。不知怎么，他对喻文州十分信服，可能因为从他第一次拜访开始，在这个人身边总是能放松下来。这不正是他的诉求吗？
“我还是来具体给王导讲解一下这个方案。”喻文州态度却十分正经，“这一次我建议采用系统脱敏疗法和暴露疗法结合，这两种疗法对于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王导的具体病因，有相对较好的疏导作用……”
王杰希耳朵是听着他说的，眼神却在不经意向下一扫时，看见了喻文州从衬衫领口露出来的锁骨。第一时间王杰希觉得这样去盯着对方看不礼貌，但是他却移不开眼睛。
那锁骨的线条对于男人来说是偏清秀了，但是柔韧潇洒得如同画坛圣手登峰造极的一笔点睛，独一无二，无人能企及的美。
“……王导希望在6天后《良夜》的首映礼前可以克服对进入车辆内部时产生的心理障碍，在恐惧程度分级表上这一事件的程度评分是50分，以我的能力来说，这个方案是我目前有最大把握的。”喻文州却对王杰希的举动无知无觉，很认真的讲解完，回头望向王杰希，却没有料到他离自己这么近，一回头，两个人的呼吸都交错纠缠在一处。
喻文州一怔，王杰希却立刻回神，直起身子退开几步，低声说：“抱歉，我应该保持距离的。”
“哦，没事。”喻文州眼神垂了垂，若无其事把话题续上，“所以，针对方案和我的讲解，王导认为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吗？”
“有一点。”王杰希脱口而出，“我能在治疗期间居住在这里吗？”
“不可以。”喻文州拒绝的也很彻底，“心理咨询的作用是辅助你恢复常态，我和我的居住场所都不可以成为你的依赖，让你认为这是精神庇护所，这样并不利于你的自我治愈。”
“那么居住到《良夜》首映礼那天可以吗？”王杰希犹豫了一下继续尝试，“喻医生说得我都明白，我也并不想成为对你有依赖心理的人。但是这一段时间我的精神实在是受了太多折磨，又要在短期内开展大量工作……我只想在这6天能有充足的休息。”
喻文州回过头凝视他，两个人一时之间眼神如同在柔和而坚定地对峙。
“好吧。”喻文州最终笑了笑，妥协，“姑且算是在专业的治疗行为中，让王导在我这里休个短假。”
“我会按照昨天晚上的标准给喻医生房租。”王杰希说。
“哇哦。”喻文州眼睛笑得微微眯起来，“这样一算，我也可以在6天后开始休假了。”
王杰希也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笑。他不是爱笑的人，但是喻文州的笑意一直很有感染力。
王杰希从来都不是打亲和牌的人，他在业界的口碑甚高，但是所有合作者也会给他一个评价：严苛。不少访谈中，跟王杰希合作的演员谈及导演，都会用敬畏的语气提到，导演平日里不苟言笑，总是用完美标准要求每一环节。大家却不会因此有所抵触或质疑，因为王杰希身先士卒地做到了不断逼近极致。
王杰希并不清楚喻文州对他了解多少，他倒是相信这位心理咨询师会很负责任地在开展工作前对他做好背调，但是人云亦云的那些言论，王杰希自己去看，总觉得孤独。
并不是被人误解多深，只是好像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的某一种或者某几种特质，却忽略了很多对他至关重要的东西。
王杰希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就是这样不够彻底的了解，才会导致他面临今天的境遇。
那么这个喻文州呢？他是不是能够摸清楚自己灵魂的每一处纹路，用他特有的那种温度去弥补那些一直只能空洞着透着冷风的裂缝？
王杰希来之前没报什么幻想。人与人之间或如星辰，都隔着光年计的距离。
却就这个时候，在好好地经过那场无梦的睡眠，在奇妙地与他讨论“鱼会不会笑”这样的话题后，在随着他的笑而笑时，王杰希忽然有了期待。
期待。这种感觉王杰希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了。
他的遭遇不断剥夺着他一切积极向上的情感认知，做什么也感受不到快乐，这样的感觉已经是他生活的常态。
而生活还在不断继续，现在的他终于可以给自己一点点的如微末之光的希望。
喻文州给这位临时室友“约法三章”，早起要一起长跑，工作时间段不可以随意踏足一楼工作区，以及——
“你最好戒掉酒。”喻文州平静地走上来，拿走了王杰希手指间勾着的酒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给你酗酒的评价程度不高，这两天观察下来，你的程度有所加深。这样会严重伤害你的身体，并且影响治疗效果。”
王杰希没对他的干涉有所抵触。他还是坐在那个房间的那张懒人垫上，这个时候已经入夜，没有两个人第一天相遇时的那种阳光。他回过头，透过窗帘缝隙看着室外的黑暗，低声说：“你说得对，喻医生。酒精除了麻醉神经，对现状没有什么帮助。”
喻文州耸了耸肩，倒是很顺手地端起王杰希喝过的那杯香槟，抿了口，问：“这两天做系统脱敏练习，效果怎么样？”
“好了很多。”王杰希说，“现在联想到进入车辆的画面，没有很强的心理障碍了。”
“你恢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喻文州感慨，“王导不愧是大家眼中那个可靠的团队领袖型人物。”
王杰希回过头冲他笑了笑。他明白喻文州为什么这么感慨，王杰希强迫自己快速恢复，确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不影响《良夜》这个项目。
“叫我王杰希就可以了。”他忽然说了另外的话题，“我想相处了这么几天，可以算得上是喻医生的……朋友？”
说到“朋友”他有点犹豫，喻文州却走到他身边，还是像这几天习惯的那样，坐在他身边的另一张懒人垫里，慵懒地把自己身体团了起来，又惬意地抿了一口手中的酒，随意地说：“那么杰希为什么还一直叫我喻医生？”
他笑着斜眼看着他：“杰希对所有朋友都这么客气？”
“我……想不太起来。”王杰希有片刻发怔，终于还是这么说，“我大部分的朋友都是合作伙伴转化来的，或者是工作同事。在一起聊最多是工作，自然我导演的身份就远大于朋友这重身份了。喻医……文州呢？”
“我？”喻文州笑，“我有很多很多朋友。我挣一些钱就停止接诊，出去玩，认识很多很多陌生人，跟着陌生的团队上雪山、进沙漠，看各种风光各种人，聊一切跟工作没有关系的事情。”
“这些事情，为什么给我感觉，非常非常孤独。”王杰希回过头仔细看着他，“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下又干净又倔强的孤独。”
喻文州忽然别开头，没有说话。
“抱歉。”王杰希立刻说，“我不应该对你的生活做什么评价。”
“哎。其实没什么。就是被你这么毒辣的一针见血，心好痛啊！”喻文州又转过头来，还是笑得非常有亲和力。
这次换王杰希别开了头没有说话。半晌，他才道：“或许因为我们这样的人，头上都悬着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吧。光鲜亮丽盛名加身，我们的支持者、合作者甚至是朋友家人，都会被这种虚幻的光环推得很远。所以他们看不见凝视我们的深渊，而我们也只能那样孤独地凝视回去。”
他说着，抬起头，倚着墙，好像眼中真的可以看到那把虚幻的却如影随形的利剑。
喻文州却在他的余光中一口喝完杯中酒，双臂紧紧环住膝盖，身体蜷缩起来，把脸埋了进去。
“文州？”王杰希意识到似乎有一点不对，他回过身仔细打量这个看上去突然有一点脆弱的心理咨询师。
喻文州依然埋着头开了口：“收集背景资料的时候看见一些影视评论，说杰希的电影有击溃灵魂最深处重重设防保护之下脆弱软肋的力量，现在看来，委实不虚啊。”
他说完抬起头，神色如常，直视王杰希的脸：“只是这样，需要用自己最柔软的那一处开刀多少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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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篇以后更新都约下午五点半档。
因为这会儿超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