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琥珀里的时间（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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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举着缠满绷带的手还是来上课了。老师们用眼神对他叹气：这个孩子，不熊，但也太不省心了！
王杰希对他声色不露，忽然间那些对他该有的关注与在意，都仿佛需要谨慎释放。
心上揣了另外一颗心，小小地挣动都觉得惊天动地。
只是到了饭点时，王杰希终于有理由跟喻文州一同去吃饭了。喻文州也并没有拒绝，虽然他一直比王杰希快走了几步。
走到食堂门口，喻文州被穆昱拦了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喻文州没有看到他了，总觉得他瘦了些，却又显得精壮了几分。喻文州冲他笑，心里有些无奈：穆昱的坎要是过不去，他纵使同情也无可奈何了。
“文……文州，你的手……”穆昱果然是因为他的伤势。
“没什么。”喻文州若无其事地抬了抬自己的“木乃伊绷带”，“一点小事故造成的小伤，不必在意。”
穆昱垂着头。他个子高，这一低头正好看着喻文州的眼睛。喻文州看着他眼神里都是难以言说的慌张和挣扎。
半晌，才听他犹犹豫豫着说：“我……我……我听老师们说你是遇到了抢劫……太危险了，晚上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喻文州摇头，“我们已经报警了，警方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想必会安全许多了。你住校，送我回去后还得自己回校，更不安全。”
闻言穆昱的眼神忽然亮了：“文州……你在关心我吗？”
喻文州叹气。真心实意的喜欢下，这样点滴的“好”与“坏”，足够成为扭曲整个世界的滤镜了吧……自己确实对他有礼貌地关心，但如果肯定了势必会引起穆昱的误会，不肯定的话，过于凉薄并不是喻文州的性情。
他尚在斟酌，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冷静地开口：“住校生按照校规，不可以随意出校。你没有出入证，是想违反校规吗？”
话音落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王杰希缓缓走到他身边。喻文州侧头看他的身影，忽然觉得坚定是有意义的。
穆昱被王杰希的问话问住了，盯着王杰希嗫嚅了片刻，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喻文州看着他背影默默道了一声“抱歉”。
他身边，王杰希仔细看着他，本来犀利明烁的目光忽然暗了暗。
吃饭时他们二人相对，却一句话也没有。喻文州只有左手能动，吃得很慢也很专注。王杰希坐在那里，心不在焉地吃着，偶尔有些挣扎般，似乎是想向喻文州有些动作，却又定住，无声无息的。
直到喻文州把最后一勺米饭填进嘴里时，忽然听见王杰希说：“你没想过，他遇到那种状况，也许真的能把你保护得更好吗？”
喻文州有些意外地看着王杰希。
王杰希的眼神有些暗，许多东西压在眸子里，一层一层交织，辨不清楚。
于是喻文州笑了：“不是吧……你这是咒我再倒霉一次？”
“不是。”王杰希立刻解释，“我是说……”
“那不就得了。发生过的事情，我不会去做假设的。”喻文州打断他，坚定地开口，“我不会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假设，去否定我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好也罢，坏也罢，这一路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是这一路造就了今天的我，也是这一路奠定我的未来。没有到来的事情我不需要畏惧，发生过的事情我不去后悔，我只需要从它们那里汲取力量，然后走好我现在的路。”
王杰希看着他。这道理他也懂，确切说，这恰恰是他的理念。然而他的意思并不是在质疑喻文州的“经历”，而是对于自己参与喻文州的经历里表现得一塌糊涂，一旦发现自己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本能便会去比较。
“现在的一切不尽圆满，但大概人生就是这样，也不坏。所以即使强迫我去假设，再来一次我也愿意走上现在的路……”喻文州继续说着，只是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
再来一次，他其实希望王杰希可以顺顺利利地考上G大心理系。即使这样意味着他们可能永远不相识。
如果缺失一段感情的遗憾，可以成就王杰希更顺利更辉煌的人生，这是一笔值得的牺牲。
然而际遇不允他如此“牺牲”，所以遇见了，所以喜欢了，喻文州无憾无愧。
“假设可以有无数种可能，但我就喜欢现在经历过的这种。”喻文州忽然笑了，有点骄傲。
王杰希始终沉默地看着他。喻文州的笑是浓雾锁城数日之后忽然明媚了一整个天地的暖阳，尘埃落定，空气如光线般透明。
于是他也笑了。
寒气至深而回暖，高三第一学期的期末，已经隐隐有春天的气息了。
喻文州理所当然地缺考，却按时按点坐在考场里发呆。他无事可做，就趴在桌子上看隔壁认真答题的王杰希。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忽然间就敢这么明目张胆。
王杰希比他还坦然。每场考试后他都能提前至少半个小时结束答题，然后他并不检查，反而转过头看喻文州。
这时候喻文州就会把脸转回去，盯着窗玻璃，瞎想些“王杰希在瞎想什么”。
考完试并没有立刻出成绩。老师说，先回去过个年，过完年洗干净脖子回来受死吧！
王杰希没有在意老师交代些什么，他问喻文州：“你们家过年有谁？”
“我自己。”喻文州干脆地回答，“我爸有新家要团聚，我妈的生意在美国，春节正是旺季，走不开。阿姨要回家过年，本来今年我妈要给她三倍工资让她照顾我，但是阿姨家的爷爷身体不太好，我就让阿姨回家了。”
“去我家吧。”于是王杰希脱口而出，然后迎着喻文州匪夷所思的眼神继续淡定道，“我父母听说过你……我们家没什么亲戚，有多余的客房，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
喻文州盯着他三秒，然后坚决摇头：“不要。”
“为什么？”
“因为那样，我会更觉得自己像个孤儿。”喻文州笑。
王杰希无话可说。他觉得心头忽然被狠狠地揪起，然后强力回弹，震得五脏六腑都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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