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琥珀里的时间（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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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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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晕，疼。”喻文州笑着说，“疼得晕不过去了。”
他看见王杰希的手在颤抖，纱布一圈一圈缠上来，那种不起眼的幅度让喻文州有一种摇摆的安心感。
“一点点血而已，不用裹成木乃伊吧……”他又轻声嘟囔着。
王杰希抬起头，看进他眼里，眼神很烫，喻文州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但是手被王杰希稳稳地扶住，他逃不开，就把眼神错开，投到自己那宛如“三等残废”的绷带上。
他听见王杰希说：“伤口已经能见骨了，你又不去医院。我只学过一点急救，这样能止住血就不错了，明天必须去医院。”
“不去。”喻文州撇撇嘴，“被小刀划一下就去医院，丢不丢人啊……”
“谁刚刚说疼来着？”王杰希声音发冷，还是有点颤抖。
“忍忍就过去了……”喻文州强行嘴硬。话刚说完，握着他的手紧了紧，牵得他一疼，又扯了扯嘴角，自觉理亏。
“快期末考试了。”王杰希叹了口气。
喻文州笑：“又要交白卷了，这次老师不能再揪着我谈话了。”
他说着，眼神不自觉就扫到王杰希那里，发现他始终没有移开眼神，就这样，喻文州又重新撞回他的眼里。
王杰希的眼睛稍稍异于常人，也不知是否因为此，喻文州只觉得他的眼瞳比寻常更深邃几重。一旦看进去，就仿佛注定失陷其间，却又心甘情愿于这场沉沦。
现在王杰希看向他的目光更是意蕴千重，每一层都让喻文州心尖发颤。他猜不透这个人望向自己的眼神到底藏下了什么心思，又唯恐喂给自己的自欺欺人是过于甜美的毒药。
他想调侃两句，打破这令人浮想联翩的氛围，王杰希却先他一步开口：“你为什么要把钱给他们？”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什么难事。”喻文州轻声解释。他明白王杰希是不认同他的做法，所以才会带着他强行离开那群人。这样的举动带来的后果是喻文州右手小臂受伤，加上剧烈运动导致心律失常。看上去很严重，但其实喻文州并没有几分在意。伤会好，心率失常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休息休息就好了，他隐隐地还乐得偷懒。但他明白，对王杰希来说，这是“干涉”，并且后果“很严重”。
“其实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的选择没有什么不对。他们有刀，我也不确定把钱给了他们能不能安全回来。实际上你的作为让咱们两个平安……呃……基本平安地回来了，也就说明没有错。你没有什么责任。”喻文州轻声说。
责任。这个词在王杰希那里分量太重，喻文州发现他甚至会莫名其妙地背负上一些责任。而喻文州并不希望自己是王杰希的“责任”。
而王杰希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他，直到他把所有能表达宽宥劝说的语句都说尽了，不得不同样沉默下来。
“你很冷静。”王杰希却忽然开口了，“你说得有道理，我们两个人面对这种状况的处理态度不同，也许我的做法没有错，而你的做法可能更稳妥，也可能更危险。但无论如何，事情已经过去了，该追究责任的不应当是我们，而是抢劫者。我已经报警了，你好好休息吧。”
“哦……”喻文州感觉有一丝诧异，好像王杰希的态度与他预料中的不同，却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那番话起得作用。
而一切也许容不得喻文州去设想，他自问在王杰希那里不具备什么影响力的。王杰希那么坚定的人，认准的事情从未有过放弃，想来不是他一两句话可以劝说通的。
更何况他有一些睡意昏沉。王杰希帮他处理伤口过于仔细，折腾到现在已近凌晨两点，喻文州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伤口有点痛，但是困意更甚，压得他眼皮沉沉思维昏昏，只想先把所有事情推到一边好好与被窝厮守一番。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扑进枕头里，刚把脸埋进去，忽然听见王杰希在叫他：“喻文州……”
喻文州本能地抬头看过去，王杰希站在门外，与他隔着一小段距离，神色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喻文州想开口应他，问他还有什么没交代的，然而口齿含混着，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然后他忽然感觉王杰希的声音很近，很沉稳地在他耳边，低声说：“睡吧。”
还用你说……喻文州腹诽，槽吐了一半，“先睡为敬”了。
他怎么也猜不到王杰希在他身边守了一夜，就那么默默地看着他。也曾那样探出手，似乎想要抚摸他的脸，却又怔怔地收了回来，落了下来。
王杰希毫无睡意，但心绪却乱作一团。他看着喻文州，想起自己拉着他的手在深夜的街头狂奔，身后的危险令他感受到无穷的压力和勇气。那个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去想，只是认定了要把喻文州从那种危险里解救出来。如今王杰希静心去梳理，他想，自己那一刻突然迸发的保护欲，仿佛可以抵挡一切。
然而当他们跑过了三条街，跑进了租住小区的保安监控范围，王杰希确定了安全后，回头却看见了喻文州一张失了血色的脸、摇摇欲坠的身形还有那布满血迹的手臂。一个瞬间，王杰希自我营造的英雄主义被现实毫不留情地碾碎。他忽然明白自己也许带给喻文州更大的伤害。
这种自责与痛苦，来源却不是因此而产生的“责任”。
如果今天他不在场，而面对同样状况的喻文州，他是否会有同样的心疼？
在离开喻文州时转身的瞬间，王杰希心里忽然划过这个问题。
会。
这个答案像王杰希的所有梦想与渴望一般坚定。
王杰希在喻文州醒来之前悄悄地离开。他给喻文州买了早餐，自己沿着河岸慢慢向学校走，路过便利店时按照习惯买了一袋咖啡糖。他忽然有些动摇，因为自己这过于坚定的情感。
这种情感，是否叫喜欢。
这种喜欢，对喻文州而言意味着什么。
王杰希捏着咖啡糖发怔。他想起自己发现了穆昱和喻文州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之后，自己立刻而武断地认定了穆昱不是喻文州“值得”的恋爱对象。
他甚至由此背着喻文州做过干涉。无论当时他自己如何为自己的行为辩白，现在的王杰希无可奈何地承认，那就是出自“嫉妒”的宣誓主权。
喻文州很好，非常好，并且能够变得更好。所以一段感情让他在人生关键的时期不能有所进步，就是错误的，应当被制止的。
如今王杰希依然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当这段感情的主角换作自己时，他在动摇。
这种动摇可耻，但是王杰希莫名得欢喜。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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