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琥珀里的时间（22）
起始章：（1）
上一章：（21）
—— ☆ —— ✲ ——
喻文州敲：你是手滑了吧？
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他想，如果王杰希不主动提，他就这样自欺欺人一下，似乎也人畜无害的。
于是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始写题。写两笔就抬头瞥一眼屏幕，屏幕始终是暗的，王杰希始终没有对他的这个表情做出解释。
喻文州把作业丢开。他坦诚地和自己的心情相对，他承认自己发疯般惊喜，又恐惧。
喻文州从未恐惧过任何事情。许多许多东西，曾被他紧紧攥着，却无可奈何地看着它们在现实中变质，妥协，离去。于是他学会了接受离开，他明白一切感情都会有云散水涸的那一天，而他能做到的就是平静地、带着笑地，对他们说再见。
但是现在的他不敢去说那句“再见”。他想，如果是王杰希，他想许诺一个永远。
而王杰希也在对着自己发呆。
那个表情没有经过大脑就发送了出去，而王杰希却发觉自己走了心。
是真的想。
G大校园很好。王杰希遇到了自己的老同学，那个曾经和他一起上晚自习的女生。她留长了头发，学会了化妆和穿高跟鞋。她看着王杰希笑得很甜。她跟王杰希讲了许多许多事，G大的课程、社团、活动，G大的人物与风景，G大的心理系。这些事情都是他渴望的，期待的，在梦境里看得见的，而如今听着她这般娓娓道来，王杰希很平静。
他的梦想从来没有褪色，他也从来不曾妥协。这些东西始终存在他的心里，但王杰希从未因此而羡慕任何人，因为他明白，自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想要的一切。
王杰希闭上眼。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耳畔，温柔而坚定：“我所求的，我会自己用实力争取。”
没错。
王杰希没有就那个表情做过任何解释，喻文州也不去问。这件事就这样成为了一个甜蜜而挣扎的悬案。
又是一个月了，高三的上学期即将画上休止符。冬寒至深，隐有春意。
考试前一天，王杰希再次被班主任叫出班。
喻文州看见老师的脸色非常难看，没来由心里就有一种疏散不开的惊虑。
他在座位上坐立难安，终于悄悄摸了出去。
他猜王杰希是被带到办公室了，于是他随意准备了一个理由，去找语文老师。
还没踏进办公室，他已经能听见里面老师压不住怒气的呵斥：“王杰希，你就是因为自己任性所以被迫来复读，为什么还没有吸取教训？这个机会我没给理科班第一，没给语文第一，我给了你，而你竟然弃权？”
喻文州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情绪决堤了，势不可挡，无可挽回。
他没有进办公室，慢慢地，慢慢地向回走。
那一整天他的情绪都低落至极点，他明白，被消耗掉的那些心力，他已经无法靠自己慢慢疗愈了。
王杰希却还是那么平静，喻文州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这样，理所当然。
晚自习结束时，喻文州没有走。他坐在那里，扭头看窗外。夜色为透明的玻璃镀上底色，于是喻文州只能看见神色比夜色还要消沉的自己，还有站在自己身后冷静地看着他的王杰希。
而他正问着喻文州：“你到底怎么了？一天情绪都不对。”
“没事。”喻文州本能回答。
王杰希审视着他映在玻璃上那个空洞的影子，那眼神看得喻文州躲闪。
他回身，又撞进王杰希眼神里。
所有的话本来就在嘴边徘徊，这个眼神给了它们释放的机会：“王杰希，你为什么要在‘荣耀杯’弃权？”
“我不想走这种途径。”王杰希皱着眉说。
“我知道。”喻文州垂着头，“我知道你的优秀，你看不上这种机会。而这些……这些……”
“这个机会本来应该给你。”王杰希平静地说。
便是这句话，喻文州忽然觉得累，无边无际的疲倦。
他笑了笑，眼神灰暗的，他说：“王杰希，这是我没有能力接受的机会，而对你来说，却是你的‘不愿意’。这就是我们的差距吧……”
我给不了你太多。喻文州认命地想。你离我太远了，你的世界对我来说是过于遥远的天空，而我甚至无法为你添一朵云。我给了你我所能奉献的一切，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
“喻文州。”王杰希打断他的话，“我会凭实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喻文州怔着看他，忽然笑了笑。
他还是很累，很无力，但有一朵云把他轻轻托起。喻文州忽然放下了。
“好的，我明白了。”他说，拿起书包走了出去。
这句话被他自己亲口说出，于是下一句，自然不必王杰希去说。
“其他人，没资格为我做主。”
从现在开始，喻文州想，王杰希的一切，他不必参与了。
如星辰，在宇宙洪荒里爆炸、坍塌、碰撞、重生，奏响时空里最壮阔的曲调，而他这样的尘埃，没有参与的资格。
王杰希看着喻文州的背影。他从来没有看见这样的喻文州，消沉又肆意，痴缠又洒脱。
他心口狠狠地挣动着，然而他追了上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喻文州自顾自走着，不去看他。
已经很晚了，街上只有几盏路灯。王杰希跟在喻文州身后，他盯着喻文州晃动的影子，细瘦而长，倔强的模样。
王杰希忽然伸出手，拉住喻文州。
而喻文州沉默地从他手心里挣开。
“喻文州……”即使不知道该说什么，王杰希还是想开口。
然而喻文州忽然走开几步，拉远了和他的距离。
王杰希还没来得及追上去，忽然听见喻文州说话，语调好似轻松，却有一点点颤抖：“几位，这是在等我吗？”
王杰希脚步一顿。
他们前方的阴影里慢慢走出来几个人，二十几岁的青年，头发挑染成各种颜色，纹身爬满两臂。这个时间，这样走过来的架势，王杰希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春节临近，早已听说过他们学校附近有抢劫团伙，没想到这伙人竟然盯上了喻文州。
“小子，知道你家里有钱，借哥几个点钱花花不成问题吧？”为首的那个小子毫不客气地上去拉喻文州的书包。
王杰希本能地走上去两步，把喻文州往自己这边带。
小混混们的眼神果然就落到了王杰希身上。
“好说。”喻文州再次从王杰希身边挣脱，和他拉开距离，笑着迎上去，把钱包从书包里拿了出来，“今天出门没带太多，都在这里了。”
小混混拿过钱包随意扫了一眼，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其中一个忽然摸出一把匕首，刀尖向喻文州比了比，冷笑道：“这些太少了，还不够哥几个分酒钱的。这么着，要不然你去前面ATM机那里取点？”
“好啊。”喻文州还是笑着，摸着卡慢慢向ATM机那边走。他与王杰希擦身而过的瞬间，忽然轻轻开口：“快跑！”
王杰希平静地回头看了看他，在所有人包括喻文州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疾跑。
拿着匕首的小混混想都没想，一匕首丢向王杰希。
他颇有些力道，破空的声音在王杰希身后追着。
而王杰希顾不得回头去看。
那时候他只感觉到喻文州的手，在他手心里，冰凉的，微微发颤。
——TBC——
下一章：（23）
全目录：作品目录汇总（随时更新）
关于王杰希放弃校荐名额的事：
首先，王杰希拿到的机会不存在“排他性”，不是全学校他去了别人就不能去了。比赛有校荐，也可以自主报名，这一点文州在驳斥那个挑拨离间的男生时已经提到了，所以不存在王杰希占了其他人名额的事情，如果想去，如果对自己有自信，大可以去报名。可能竞争力会比校荐大很多，但是走到最后的人是公平竞争的，没有能力的人拿到校荐也拿不到加分资格。
其次，其实任何加分在高考中都是“不公平”的，王杰希的秉性和心气，是不会选择这种“投机取巧”的路子的。他之所以复读就是一分之差，没有考上G大心理系，而不是没考上G大。他报志愿只填了一个，可见他对自己的自信，以及对梦想的志在必得。而现在，他依然是这样，对自己的梦想非常坚定有主见。
最后，这个加分只是在学校录取上有用，而选择院系的时候是要剥除掉的。王杰希已经有考上G大的能力了，甚至分数远超G大录取线。他放弃这个比赛，另一方面也是把加分机会尽可能让给其他渴望这个加分的参赛选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