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琥珀里的时间（19）
起始章：（1）
上一章：（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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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杰希的声音是冷的，他看向喻文州的眼神也是冷的。
喻文州想，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但是他什么也不想说。
穆昱松开了他，喻文州能感受到他的紧张，和紧张之下虽然颤抖却虚张声势的独占欲。
喻文州觉得自己依然被困在那里，被那种无形的情绪。他明白自己需要去打破这个牢笼，他需要用足够的坚持与果敢去斩断这些混乱的纷扰，但此刻，他做不到，他很累很累的感觉，好像自己走了那么久，才发现自己被缚于原地。
他就那样垂下了头，冲自己笑，觉得自己可笑。然后，他听见王杰希说：“跟我回去。”
还是很冷的声音，没有情绪的，如斩断一切的利刃，劈开喻文州心境内外的所有束缚，许他唯一的生机。
喻文州抬起头，他看见王杰希依然很冷的眼神，和向他伸着的无比坚定的手。
喻文州没有握住那只手，他微微垂着头，走向王杰希。穆昱伸手去拦他，喻文州错开了。他就这么走了出去，没有留在穆昱身边，也没有跟随王杰希。
那天晚上，喻文州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时而把身后人的影子拉长，在他脚边徘徊，喻文州也不去回头看。
他不去问王杰希对他和一个男生这样亲密的行为有什么想法，他也不去问王杰希是否讨厌这样的他。他什么也不去问，只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了，曾经干干净净明亮着的身影，依然是那样明亮着，不声不响地远去了。
喻文州把自己卧室的门第一次反锁，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的手机一直在响，穆昱给他发来无数信息，向他道歉，同他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小心翼翼地同他探听王杰希的事情。喻文州只是漠然地扫过。他没了什么情绪，也许依然有遗憾和愧疚的，一腔深情错付，这种感觉，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后来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他做了梦，梦见自己还是那个刚刚学着弹钢琴的少年，不懂指法，不懂乐理，他用手指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敲，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他就这么敲下去，梦里的天空从澄澈的天蓝色缓缓暗下去，风起了，暴雨裹挟着电闪雷鸣肆虐而过，雨滴落在他的琴键上，敲出他不曾构想过的音律。然后，雨停了，漫天的星辰，时间无涯空间无尽的星辰。
星陨如雨，喻文州跟着星辰向下坠落，风声在他指尖呼啸着。他堕入深海，海水浸没星辰，光华在流转，丛生的枝丫在海水里舒展。
天空，海洋，星辰，森林。
喻文州醒了，他睁开眼睛，耳边是梦中的旋律，未曾间断。
闹钟还没有响，凌晨四点的城市是安静的模样。
喻文州沿着河岸慢慢跑，夜宵摊在打烊，属于夜晚的喧嚣落幕了，属于白天的热闹还没有准备好。
喻文州最后停在了河边，他看着慢慢爬升的朝阳，给心头萦绕的旋律敲上了最后的休止符。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下去。
在他身后无数的楼宇中的那一间里，王杰希遵循着作息时间表刚刚起床。他头很沉，因为他一夜没睡。他听见了喻文州出门时的声响，他什么也没有做。
王杰希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脸色灰败得像是刚刚输掉了一场惨烈的战役，举手投足都是无尽的疲劳。王杰希想，睡不好真是毁掉一天的心情。
当他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很习惯地进了便利店，买了一盒牛奶和咖啡糖时，他忽然想，是心情毁了睡眠。
他抵达学校时很早，班里只有喻文州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窗外。
王杰希慢慢走过去坐下。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太阳在慢慢升起，校园里渐渐起了喧嚣。王杰希看着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走进来，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忽然开口问：“喻文州，这就是你谈的恋爱吗？”
喻文州没有回答，于是王杰希下一句话没有问出口。
那个人，是你的“值得”吗？
日子就这样，没有答案的走了下去。喻文州仿佛彻底淡出了王杰希的世界。他听课，写题，接受王杰希的所有安排，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王杰希看向喻文州，看着他越走越远。
终有一天，他们不再是同路人。
高三上学期的第三次月考，黄少天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年级第一，只是这个胜利来之太易，让他颇有些意犹未尽的。
毕竟王杰希的成绩掉了三十分下去，这个跌幅可是让大家都诧异了一把。
不出意外的，各方约谈，反复做思想工作，对王杰希这成绩小幅跳水的原因表达了关注。
而无论是谁，都没能让王杰希松口。实际上，他对自己的成绩很淡然。
应该来说，他是有心理准备的。经过去年的磨练，王杰希清楚自己存在平台期，差不多就是在这当口，成绩略有波动实属正常。只是这个波动的幅度，也确实高于王杰希自己的预期。
原因？
被老师好好鼓励鞭策了一番后，王杰希把自己班级的月考卷子带回了班里。喻文州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王杰希拿着喻文州的卷子，犹豫着，最终没翻开。
喻文州不会再用“没有责任”来拒绝他的指点，但王杰希始终记得这句话。
他始终记得喻文州对自己的沉默，记得喻文州对他的毫无情绪。
真是一种很彻底的“躲避”了。
王杰希打开自己的卷子。他明白，自己心里有结，被喻文州一圈一圈缠着，不敢剪，无从理。
直到上课铃响起，喻文州才悄悄从后门溜进来。他依然没有对王杰希说什么。而王杰希看见了他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始终亮着，喻文州不去管。
王杰希随手把卷子合上。
从一开始，是王杰希主动走向喻文州。现在，他依然愿意再次走上前去。
从那晚之后，喻文州一直是在班里上晚自习。而今天，他发现王杰希不在。他翻开自己的卷子，对着题目发了一分钟的呆，然后悄悄走了出去。
他下了楼，向理科实验班走。在楼梯的拐角处，他便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的喜欢，在错误的时间，会耽误他的一生。他成绩并不尽如人意，前一个月却为了你的成绩下滑，帮你补习。语文是他的强项，他本无须多花费时间在这上面，却为了你，支付自己的精力和时间。你向他索求，享受着他的陪伴与用心，可有回馈过一二？”
“我……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帮文州补习的……”
“不是补习。不是这些任何具体的事情。而是你那么喜欢他，可你知道他的想法吗？知道同性之间的关系可能带给他怎么样的影响吗？知道自己和他该如何成为更好的彼此吗？”
“我……”
喻文州感觉自己和穆昱一样怔住了。王杰希所质问得每一条，他都在心里问自己一遍。知道王杰希的想法吗？知道同性之间的感情会带给王杰希什么样的影响吗？知道该怎样使自己和他都成为更好的彼此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想，比你每天缠着喻文州去表达自己的感情，要重要的多。我无意去贬低你的情感，我也不想批评你对他的方式，只是我想，喻文州对你的善意，不是你任意妄为的理由。也许你不想在多年之后遗憾于没能和他在一起，但如果多年之后你再想起他时，却是因为你对他几多亏欠，那种滋味，恐怕不如你们不曾开始。”
喻文州垂着头，他从楼梯盘旋的缝隙间看见了憧憧的人影。他想，就是这样的吧，在不能许他足够光明的未来之前，不如只让自己遗憾。
他悄悄走了回去。
在楼梯间里，穆昱问王杰希：“所以你呢？你对文州，这么在意这么了解，所以你是喜欢他吗？”
王杰希没有回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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