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喻】琥珀里的时间（16）
百日灯棠 Day 8.
起始章：（1）
上一章：（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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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盯着眼前的单词书。他背诵前十页已近一个月的时间，但现在看上去，一个一个字母还是这么陌生。好像有些事物就是这样，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在向着他靠近，然而越努力越发现，决定你们是否有缘的不在于你的努力，而是——“这就是命吧。”喻文州笑着，低声冲自己说。
王杰希在他身后听见这声感慨，不是很明白他背着单词怎么就感悟上了命运，皱着眉问他：“差不多了吧，还需要做准备吗？我又不是老师，只是帮你自测一下。”
喻文州笑着回身看他，说：“对，你不是老师，对我没有教育的义务。你与我只是普通的同学，你对我没有责任，王杰希。”
王杰希眉头拧得更深，张嘴想说什么，喻文州飞速地坚持说了下去：“如果我有需要，我会主动向你求助。而除此之外，你无须为了我而规划、而用心，我也不必要达到你的要求、你的预期。”
“我们就这样，过好自己的这一年就好吧。互不干涉。”喻文州做最后陈词。
王杰希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如喻文州所想，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喻文州捧着单词书发呆。
他下了决心，他要为自己负责。这是他对王杰希的，未出口的一个承诺：
成为一个更好的、“值得”的人。
喻文州的进步是一点一滴的，沿着那一条无人所知却深埋在他心底的轨迹，从时间的流转里悄然无声地汇聚在一起，纵然依旧是小小的一颗水珠，也能映出朝阳与世界了。
高三的期中考试，喻文州排名在班级中等，黄少天说，终于是恢复常态了。
王杰希依然是全文科的第一名，不过这次与第二名黄少天的差距大幅缩小。他自己的成绩并没有下降，但他明白，“不进则退”对他而言，是一个非常准确的定义。
但也许就发展到了瓶颈期，最近的他在日常的练习中可谓毫无突破了。知识盲点依然是那些，王杰希心下清楚，但无论用什么样的学习方式，错过的题依然会错，记不住的知识点依然“挥一挥衣袖”，不在他记忆里留下一丝痕迹。
王杰希承认自己有了一点点的焦躁情绪，并且非常颓丧。
也许因为此，他很久没有去认真在意喻文州了。于是看见他的成绩，那种阶梯式的进步时，王杰希心底是小小的诧异了一下的。
他一时间很难组织好准确的语言去形容那种心情——
有一丝丝泛着冷意的嫉妒，从他心底渗出，在他肺腑徘徊，随着血脉几经流转，慢慢被理智与情感温热，一呼一吸间，又忽然安定下来，然而那种正向的紧迫感依然如影随形，促使他激情奋发，急切地想去变得更好，更完美，更加有资格走在他的前面，为他引路，或者……
王杰希忽然屏息，停顿三秒，方缓缓长吁。
他转过头看喻文州。那时已课间，喻文州正独自一人向教室外走，只留给王杰希一个背影。这让王杰希有余地去遐想，让他把本来就有些脱轨的纷乱思绪又荡开一笔，随心所欲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王杰希只是忽然想着，他期待与喻文州成为同路人。
唯一的一个。
而喻文州却并不知道王杰希在想些什么。他惊讶于另一件意想不到，但却应该说隐有预感的事情。
他按语文老师的要求去语文组的办公室把这次期中测试的作文打出来以作为范文，然而他刚刚踏进办公室，便看见了穆昱。
他那么高的个子，身形也算是“健硕”了，就那么垂着头，站在老师面前听训。这样的姿态所散发的那种颓丧与挫败感，使他整个人都渺小了下去，让人无法在意他的存在。
但是喻文州看见了他，也在意了他。他是从穆昱身后进的门，没有被穆昱看见，便悄然无声地在与他相隔两个工位的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开始打作文，耳朵却始终竖着，去听穆昱那边的动静。
和所有挨训的“好学生”一样，穆昱也是沉默着听老师数落。这位老师显然态度焦急，语速很快，语气尖利，措辞也颇有些严厉了：“……你知道的，你语文从来都是你的短板，我反复跟你说了，其他功课姑且放一放也好，专心致志先把语文成绩提上去。可你倒好，语文成绩一泻千里，以前只是比班平均分差个两三分，这次，干脆不及格！我都服气你了！而且你说，你单考砸这一科还算好的，你瞧瞧你这次期中成绩——每科都跳水20分以上！穆昱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高三了！别人为了提高一分都要拼了老命的，你倒好，一次性跳水一百多分——你这跳的我们所有任课老师心脏病都要犯了知不知道啊！”
喻文州手一抖，按错了几个拼音，敲着“删除”键时心口还在“怦怦跳”。他忍不住地回头去看了穆昱一眼，又飞速把视线转过来，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觉得眼睛发涩。他盯着作文纸，明明是他自己的字，一笔一划超幼稚的那种字体，好辨认极了，但是现在他偏偏就认不出来似的。看懂了一两个字连不成词；凑成词，组不成句。
喻文州把手摆在键盘上，觉得特别特别累，心上那种疯狂压来的负疚感，那阴影的形状如嗅见腐尸气息的秃鹫，缓缓地侵蚀他所有情绪。
他也曾这般，因为某种情绪，崩溃式地瓦解了本应该认真去拼搏的未来。
所以他太明白，太有共鸣，即使这种情绪来源不同，但本质上应该都是一样的——失去自己所珍爱的感觉。
喻文州垂着头，他想自己的姿态应该跟穆昱一样。
这种姿势很难看，比低进尘埃还要卑微颓败。这样的姿态不适合一个生命向上生长。
老师的训话占足了一整个课间，穆昱在上课预备铃声中抬起头，沙哑着嗓子向老师道再见。
等他一转身，看见了喻文州，缓缓站起来，与他四目相对。
穆昱呆在原处，眼睛睁圆了，看着喻文州。随后他一言不发，从喻文州身边逃过。
喻文州回身，镇定地关闭电脑，拿好自己的卷子。他的手有一点点抖，但他没有去在意。
他告诉自己应该做一个决定。
喻文州出门的时候看得见穆昱的背影。他本来可以逃得更远一些，但是他没有，他脚步沉重得有点蹒跚。
喻文州提速追上他，在他身后平静地说：“今天晚自习，我去找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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