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欢

旧文不补。爱你们。

【王喻】琥珀里的时间(14)

  起始章:(1)

  上一章:(13)

  —— ☆ —— ✲ ——

  纸条上的“操场西侧”,是指学校的生态园。据传几年前学校为了改善教学环境,斥巨资邀请园林大师和生态专家联手打造了这一片涵盖多种景观的园区。然而生态园建立没多久,学生慢慢发掘出它的“实用价值”——从此在园区里走两步,总能在柳暗花明里撞到些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约在这里的水池旁,这个地点已经足够直白,直白得意味深长。

  喻文州将纸团揉在手心里,紧紧握着。纸张粗糙的棱角压着他的皮肤,触觉刺激着他的感觉,每一寸思绪都似藏于密林,幽深晦暗,他看不清楚,莫名恐惧。

  日脚一寸一寸西移,喻文州偏着头看窗外。情绪随着光线一点一点沉淀,从森林沉到海底,如鱼群随着洋底潜流向下而深,渐渐看不到光,却依然在追寻什么。

  然后太阳落了,属于这一天的光消失了。喻文州回过头对王杰希说:“今天晚上你先回家吧,我有些事情,要稍微晚一点走。”

  王杰希看着他,目光邃暗,如密林,如洋底。

  喻文州撇开头不去看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有一点点支离破碎的。

  王杰希没有说什么,沉默着在喻文州的卷子上写着答案。喻文州问他的问题,恰好也是他的错题点。王杰希有一丝诧异,但什么也没有说。对于喻文州来说,先解决哪一部分的问题好像都是可以的。

  夜渐渐深了,喻文州在晚自习结束前十分钟就偷偷溜了出来。他一路走着,留心着身后的动静。没有人跟上来。

  操场西侧的生态园在夏夜里草叶繁茂、鸟语虫鸣,在一派自然的天籁里,喻文州果然还是能听见不少窃窃私语。他笑了笑,在这种环境下心情好像忽然充满了期待。即使他所期待的那个人不可能等在他的目的地。

  水池在生态园深处,被一片矮生灌木包围着,池边修了地灯,防止有人误跌入水中。

  喻文州还没走到水池边,已经看见了光里站着的那个背影。高高的个子,看不清面容,但还是让喻文州霎时就怔住了。

  是个男生。

  心里忽然如被潮水浸没,朦胧的寒意,侵入神经,手脚一时间都觉得冷。

  但喻文州还是很坚定地走了上去,他脚步踩着草上的枯枝,簌簌作响。

  男生听见声音回头,矮矮的灯光只能隐隐照出他脸的轮廓。他喊了一声:“文州!”声音是热切的,单纯的喜悦着。而后却又忽然收了声,用一种试探的口吻小心翼翼问:“我……可以叫你文州吗?”

  喻文州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住。男生的脸他有些熟悉,男生的声音他也有印象,是他们楼下理科班的一个学生。喻文州这几年来总是能在自己班门口“无意间”看到他:有时他抱着卷子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迎面与喻文州相遇;有时喻文州偶然回头,看见他从自己班门口一晃而过;有时他又好像是无意间走错了,低着头径直进了他们班的门,而后被曾经未分班时的同学笑着叫了他的名字——

  “你是……穆昱?”喻文州想起了这个陌生的名字。

  男生点了点头,昏暗的光线下喻文州依然能看清他涨红了脸。他说:“你……你知道我的名字啊……”吞吞吐吐的,很惊喜的模样。

  喻文州看着他,有话梗在自己嘴边,但说不出。情绪和语言都好似水池边的灌木,在夜色昏黄的微光里,丛生乱枝。

  “纸条是、是我塞……塞给你的……我约你出来是、是为了……”穆昱显然并不比他更会组织语言,但依然说着。也不是什么多惊天动地的话,喻文州却品出了“一腔孤勇”的意味。

  于是那句话就脱口而出了:“你考虑过后果吗?”

  穆昱被他的话问得呆住,半张着嘴看着他,好像忽然失去了语言功能。

  喻文州把眼神错开,低着头,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然后重新抬起头看着他,感觉自己柔和了很多:“我是说,你用纸条把我约到这里的目的,我大致知道的。”

  穆昱在他的视线里反而低下头去,似乎比刚才更加慌张,手足无措的,声音也沉闷了许多:“嗯……文、文州,不不,喻……喻同学?”

  喻文州笑了笑,轻声说:“你可以用你习惯的方式称呼我。叫我文州就可以。”然后他顿了顿,问:“所以,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话音落了,对面的穆昱忽然抬起头。他眼神没有躲闪,急速眨着,慌张却坚定地看着喻文州,说:“是的。文州,我喜欢你。”

  喻文州听见一个声音从他心底轻慢悠长地叹了出来,像是一片叶子落了。

  于是他笑着,仰着头看穆昱的眼睛,问他:“那么,你这样来与我告白,真的没有思考过,倘若我拒绝你……甚至是我因此对你产生什么不好的揣测、采取不良的行为……这样的事情吗?”

  穆昱听着他的话,忽然笑了,很干净直爽的笑,看得见他露出的虎牙。他说:“文州,你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你不喜欢男生,你也不会是因此伤害我或者歧视我的人。”

  “不然我也不会喜欢上你了。”喻文州听见他最后说,盲目地一厢情愿地咬定了。

  喻文州感觉心被握住了。横亘在心头的那些曲折隐晦急剧压缩,种种情绪的碰撞与纠葛,缠绕着核心的那个光点,那个从未因任何困扰、恐惧、怯懦、厌弃而泯灭的光点。

  然后有万千光华自混沌深处破开,斩断困住喻文州这一整个月的情感束缚。

  他喜欢的人,值得他这样,“盲目信任”。

  “谢谢你的相信。谢谢你的喜欢。”喻文州回了穆昱一个同样干净直爽的笑,“但我依然不能接受你。”

  他看着穆昱在自己眼中笑容僵着,眼里的光突然暗了下去。喻文州又一次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叹息。

  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倘若骗了穆昱反而才是一种过错。

  “很晚了。”最后他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穆昱一般,“你快些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而后喻文州转身,坚定地走出去,不回头看。

  心里轻松了那么多,却又压上了另一种沉重。

  他仔细回想着刚刚穆昱的神情,一举一动,思绪飘远了些,忽然又寻到洒落在记忆深处从未仔细关注过的细节,每一处里都有穆昱不经意般的出现。

  喻文州感受到一种空旷的沉闷,如遍野的风,不知从何处而来,不知往何处而去,带着暴雨将至的低沉压抑,肆意过境,由不得人控制。

  “喻文州。”

  直到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喻文州抬起头,看见王杰希站在门外路灯的光晕里,在这暗夜里,成为喻文州眼里唯一光明的存在。

  ——TBC——

  下一章:(15)

  全目录:作品目录汇总(随时更新)

评论(11)
热度(235)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青棠欢 | Powered by LOFTER